灰皮诺打量着橘真佑月的侧脸。
他自睁开眼的第一刻,所见便是实验室苍白冰凉的天花板。
没有婴儿时期,从手术台上下来起便是少年人的模样。
他清醒时,周围那些穿白大褂的人都惊呼起来,于是很快,他被推进了一个装载着各种机械设备的房间,一个难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你以后就是灰皮诺了。”
灰皮诺,酒精浓度较高的白葡萄酒,味道辛辣醇厚,且香气浓郁,是意大利人最爱的佐餐酒类之一。
他出生时一片空白,是纯粹的白纸,之后又被紧急塞入特训班,有老师为他专业1对1辅导授课。
或许是实验室产物的缘故,他的天赋极高,枪法、搏斗皆是速成,且成绩优秀,于是他很快就被放出去行走于组织总部,挂靠在朗姆属下。
那位赐予他名字的人,应当就是组织的boss了,他们管他叫“那位先生”。
灰皮诺倒是觉得无所谓,他生来便是赤裸的,没有多少属于人的情绪。
灰皮诺在组织里的地位很微妙。
他作为朗姆的下属,上司却不怎么使唤自己,甚至贴心得让人头皮发麻。
一进组织,便是中层干部的待遇,几年过后,是仅次于西拉、朗姆和先代龙舌兰的组织高层。
这当然是那位先生的手笔。
他不知道真相,对此自然有一些看法与猜测,其实很明显,但他没有证据去验证。
他的地位很高,权力也很拿得出手,却没有贴身的下属与跟班。
没有信任的人,也没有能帮助自己寻找证据的人。
朗姆想在他身上获取利益,其他的人都用嫉妒而探究的目光打量他、想把他从高位撤下来。
他要去找一个可信的人,即使是从最初开始培养。
训练营里都是一群油盐不进的野狗,且他的身份也不能随意频繁接近训练营。
组织二代们倒是很自由,只是有价值的二代都在培训班里,他很难进出那里,无意间接触到几个,却也和那群野狗差不多。
他感到有些无力,遂将此事暂且搁置。
或许是无心插柳,他在某次受伤后前往医药部时,遇见了一个人。
*
霞多丽是医药部的负责人,组织二代出身,算不上大权在握,但也算是地位高、且深受信任。
灰皮诺的身份特殊,很多人都非常好奇地探究与试探,他讨厌这种感觉,因此他每次受伤都跑去霞多丽那边处理。
负责人的办公室没有那么吵闹,且能有资格让她处理伤口的人相当少,还省去了时间与麻烦。
霞多丽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行动组的代理负责人龙舌兰是她父亲的接班人,也曾是她的裙下之臣。
按道理来说,他们勉强也能算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了,在一起也很正常,但是龙舌兰并不是霞多丽孩子的父亲呢。
听说霞多丽的丈夫因为身体不好很早就去世了,在此之后她也收了心 ,曾经有过许多风流史的她不说再嫁 ,就连绯闻也没闹出来过。
灰皮诺没有多少情感与喜恶 ,他一生下来便是工具一样的存在,一睁开眼便被推去学习射击与搏斗 ,走出“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杀人。
西拉一家的传闻在组织里的代号成员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加之他们家也算是组织里不容忽视的一股势力 ,又没有什么特别容易得罪人的地方。
因此大家都以一种偏向善意的态度来讨论,作为任务间歇、茶余饭后的资谈。
他对此没什么感觉,只是随波逐流地听别人谈话,但还是有了点印象。
西拉一家已然是到了第三代,由于西拉几近隐退,霞多丽也收了心,她的孩子便渐渐显露出来。
虽然那孩子还在二代训练营里奋斗,还是新人练习生,但组织里关于他的传言却不比其他的代号成员要少。
譬如说,那孩子似乎在二代里很受欢迎,不过十多岁的年纪,便已经有了惊为天人的美貌,屁股后面跟着一堆狗一样的追求者。
听说能力也很出众,跟外头来的实力强劲的野狗们混在一起也能拔得头筹,和最强的那位成了固定搭档。
性格很讨喜,跟那些野狗一样的家伙们也相处得很好,是这一届二代的领头人,野狗们想吃一口的天鹅肉。
真是夸张得不得了了,他想。
霞多丽是挺好看,但也不见得十分的美貌,也没听说她早逝的丈夫是什么美男子,怎么孩子就突然是惊为天人的大美人了呢?
基因彩票吗?灰皮诺想。
能力倒是实打实的,至于性格嘛...这个就很哲学辩证了。
怕不是提前给孩子造势。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灰皮诺彼时也不过是才成年不久,加之实验室出身,心理年龄也不算十分成熟 ,他分析来分析去,只觉得霞多丽之子估计又是一个难相处的二代,只是很会装而已。
行吧,刻板印象要不得,贷款恶评也要不得,先抑后扬会使得情感大爆发抑制不住的。
*
某日任务受伤后,灰皮诺照例前往医药部找霞多丽处理伤口。
彼时临近夜晚,又是圣诞节,少有人到此,他很轻松地穿行于大厅,捂着伤口径直上楼,推开了霞多丽办公室的大门。
那位有着蜜色肌肤的和善女子并不在办公椅上坐着,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红头发的美丽少年。
还真是基因彩票啊。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少年眉眼间隐约可见一点与西拉和霞多丽是一家人的证据,那头漂亮的红发倒是青出于蓝,如同烈焰一般。
肌肤白皙、面容精致,身材高挑而瘦削,却并不瘦弱,明亮的深蓝色眼眸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生机勃勃。
是招摇的红玫瑰,雌雄莫辨的美少年。
那美丽的少年手里抱着一罐冰激凌——霞多丽存放药品的冰柜里居然还会放这种东西。
少年见他进来,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脑袋去吃手里的甜食。
“霞多丽不在哦。”少年道。
是很清脆的、属于年轻人的声音,一听便觉得是位美人。
今日见了这位传说中的霞多丽之子,才发觉那些传言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词。
其实灰皮诺大可以转身离开的,反正楼下大厅里也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可以帮忙处置。
但他看着这位少年,选择停下了脚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可是你看——”
他松开了捂着伤口的手,一个血窟窿露出来。
“omg!你别动!”
少年扔下了手中的零食,跑过来摁住了他的手。
“哇,真是好大的一个窟窿啊!拿刀对砍都很难做到,什么仇什么怨把你用枪射击成这样?”
他一边惊呼,一边从左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医药箱出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处理?放心,我很有经验的,或者你就这么等着霞多丽第二天回来?”
嘴上这么说着,手却一点也没停下。
少年非常娴熟地拿出镊子,替他取出弹壳,又用医用棉花为他清理伤口。
“感觉你或许需要麻醉?”
“none,我不要这个。”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要拿麻药的样子,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他的手自动忽略了麻药这一步骤。
二代训练营的小朋友们现在对自己这么狠了吗?
灰皮诺盯着少年为自己缝合伤口的侧脸,非常专注,非常美丽,不过总感觉他是在拿自己练手。
“你是谁?”他这样问。
“我还没有代号呢。”
“你迟早会有的。”
“我也这么觉得。”
“灰皮诺,这个代号你听说过吗?”
“原来就是你啊.....”
最后一针缝合,灰皮诺的伤口处理好了。
少年抬起头来看向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友好的笑容:
“我是橘真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