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年元旦前这几天，不仅汽车组很忙，就连连队的胶轮车也没闲着。
    汤茂林和龚连山换着班的出车，陪着韩忠珍、吴长顺和李玲往场部跑。
    胶轮车就变成了拉货的主力，司机们怨声载道，都骂汤茂林不是玩意儿！
    连带着龚连山也吃了瓜落。
    更让他们眼气的是，龚连山的定级！
    以前，学徒工转正都是一级工。
    可也不知道今年劳资科咋得了，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给定了个二级！
    草泥马的麦麦批！
    这消息传到机务队，拖拉机学徒们却个顶个的来了精神。
    他们转过年也得这么定！
    就连吴长顺都惊掉了下巴。
    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汤茂林嘶嘶的直抽冷气，差点把牙冻上。
    “连山，你小子命可真好啊！”
    龚连山却知道，这是自己赶上好时候了！
    七九年后，国家调整了政策，学徒转正直接定二级，可不是只针对他。
    “师傅，就是我赶上了！”
    “也好，工资定高点，手头也能宽裕些。”
    他们汽车司机二级工资可不少，41.5。
    龚福廷得到消息，乐得合不拢嘴。
    他才42块，儿子一转正就追上自己了。
    爷俩相差五毛钱！
    姚凤仙更是得意。
    龚连山一下子成了连队职工们羡慕的对象。
    刘海洋跟着高兴的同时，也琢磨着转过年自己转正的事，是不是也能定个二级！
    心里最不得劲儿的反而是龚连河。
    两厢一对比，自己这个在家属队混日子的小子就不招待见了。
    姚凤仙总是说：“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同样都是高中毕业，都是一個爹妈生的，咋就不一样呢？！”
    就连龚福廷看见老儿子脸色都不好了。
    “这能怨我吗？我哥安排了工作，我这不是没工作么！”
    他还挺有理！
    龚福廷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
    确实，连河都毕业半年了，这工作的事还没落实。
    当初老大说他有办法，到底是啥办法啊？！
    在家挨数落的不仅是龚连河，汤军也正在受着汤茂林的训斥。
    “你说说你，毕业半年了，还在家属队混呢，你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路！”
    汤茂林越说越气，最后指着儿子吼道：“你最近总往食堂跑干啥？你想去当厨子？！”
    “我……我就是去玩玩……”
    “一天天的，就知道玩！没出息的东西！你看看人家龚连山！一出徒就定了二级！41.5！”
    “那还不是顶了我的班儿！”
    汤军不服气的回嘴道！
    “啥是你的班儿？”
    汤茂林一听这傻小子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气的上去就是一脚！
    “你个混蛋，以后再说这种话，看我揍不揍伱！”
    见汤军满脸的委屈，汤茂林压了压火气，好一会儿才低声叮嘱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汤军也转过弯来，点点头答应。
    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爸，你不是说给我介绍对象吗？你这边一直没动静，我才去食堂的！”
    “你，你去食堂是为了沈……沈家丫头？”
    汤茂林愣了一下。
    一提起这事，汤军脸上的青春痘都闪着亮光。
    “金凤真好看！爸，我就要她了！除了她谁都不要！”
    汤军捏着拳头，发誓的鼓着双眼。
    “你！”
    汤茂林心中的一口气一下子就泻了。
    自己这个儿子真是没出息啊！
    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对象对象的！
    “对象的事不急，先把工作定下来才是真的！像你这样，连个工作都没有，谁会跟你处对象啊？！”
    “那咋办？我想进你的车组！”
    他早就认定了，自己毕业要跟着老爸一起开车的。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龚连山进来了。
    “唉，说实话，就是龚连山没来，你也不一定能进我的车组！”
    “啊？为啥啊？！”
    “还为啥？这么明显你都不懂？你是我儿子！这就是难题！”
    汤茂林有些气急败坏。
    “可，这跟我是你儿子有啥关系？！”
    “唉，别说了！”
    汤茂林觉得自己说啥这小子都不明白，浪费唾沫啊！
    元旦前一天。
    连队办公室的大门被装饰一新。
    门前雨搭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一米多的大红灯笼。
    里面点着灯泡。
    雨搭下悬挂了一条红布做的横幅。
    “元旦快乐”
    四个白色大字规规整整。
    元旦当天，汤茂林亲自出车，拉着韩忠珍和吴长顺去了场部。
    今天他们要参加农场举办的新春茶话会。
    据说管局的领导也来参加。
    元旦这天晚上没有停电。
    连队家家户户都亮着电灯。
    食堂供应完晚饭，早早的收了，大家伙都回家过节。
    龚家正吃着饭，沈金凤来了。
    还端了一盘水饺。
    “哎呀，金凤啊，你这是干啥？！”
    姚凤仙嘴上嗔怪着，手却很诚实，接过来盘子拉着沈金凤坐下。
    “来，一起吃！”
    “不了，师母，我还得回去，家里等着呢。”
    自从龚连山从北安回来，沈金凤就想着找机会来龚家转转。
    可龚连山确实忙。
    以前他是学徒的时候，大解放开的少，他还有时间在家。
    可如今有了驾照，他就能单独顶班了。
    尤其是年前这段日子，更是忙得一天见不着人影。
    今天元旦，她知道龚连山在家，这才端着饺子来。
    明着是来给师傅师母送饺子，实际上就是找机会跟龚连山见见面。
    龚连山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驾照有了，转正了，定级了。
    现在他已经是正式职工了。
    可他还不满足。
    他的目标是成为新车车长。
    虽然现在还没有新车的消息。
    “金凤，在这儿吃点儿！”
    见沈金凤要走，龚连山不得不发声挽留。
    不管咋说，人家金凤这么客气，自己也得大方点。
    龚连山挽留，沈金凤得给面子，她拉着姚凤仙，小嘴像抹了蜜似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也不说走的事了。
    龚福廷笑眯眯的看着沈金凤，问道：“这几天好像汤军找了你好几次？”
    正聊的欢快的沈金凤一愣。
    “汤军？我不知道啊！”
    沈金凤一脸无辜的回道。
    龚福廷看了龚连山一眼，笑笑没说话。
    龚连山心中一动。
    汤军这小子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