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连山配合着挂上了后挂车。
    大解放咣当咣当的驶出了农具场。
    龚连山师徒一路疾驰，上了干道向西而行。
    北安城如今的行政级别是县，隶属于黑省黑河行署管辖。
    北安建城在清末。
    当时放毛荒，这里聚集的人逐渐增多，因在海伦府的北部，取北部安定之意，故名北安。
    先是北安村，后改北安镇，归龙门招垦局管辖，民国后改成龙门设治局。
    后又升格为龙门县。
    因与广东龙门县重名，而其驻地为龙门镇，改县名龙镇县。
    后县治迁出龙门镇，新设一镇，镇名龙镇，因县名而设镇名。
    九一八后，龙镇县治迁出龙镇，移至北安镇。
    后龙镇县更名北安县，县治在北安镇。
    伪满时期设北安省，北安街为省会。
    日本投降后，黑省人民政府驻在北安城，后省政府定省会为齐市。
    再后来，才设省会在哈市。
    北安县先是升格为北安市，又降为北安县。
    北安农场管理局驻地为北安县八道街。
    说农场局开发建设了半个北安也不为过。
    前世，龚连山是经常去县城的。
    后来离开家乡几十年，一直没有机会回来。
    他对再次见到八零年的北安充满了好奇。
    苏河农场距离北安县城有六十多公里，冰雪路面要颠簸近两个钟头。
    汤茂林到底是老司机，车开的很稳，车速也控制的不错。
    龚连山坐在副驾驶位，眼睛被积雪晃得睁不开。
    他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权当自己补觉了。
    此时的大解放很笨重。
    根本没有驾驶的乐趣。
    不但方向盘没有助力，就连离合器也没有助力。
    开车全凭一身力气。
    汤茂林个头不高，换挡时身体前倾，使劲儿踩离合器的踏板，双手还得抓着方向盘借力。
    龚连山每次看到这个场景，都会联想到不好的画面。
    生怕老汤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方向，车子掉进沟里。
    还好这事没有发生。
    一路上，汤茂林换挡顺畅，没有发生挂不上挡或者打齿的现象。
    这让龚连山对老汤的驾驶技术真心佩服。
    这些日子以来，龚连山能坐进驾驶室的时间不多。
    静心观察老汤驾驶的机会也不多。
    这次他算是看了個明白。
    这会儿的司机技术好不好主要表现在行驶中的换挡是否顺畅。
    因为此时的解放车是没有同步器的。
    挂挡使用的是两脚离合器。
    第一脚摘挡，第二脚挂挡。
    在换挡的时候，还需要调整发动机转速相配合。
    这样挂挡时才能顺滑无声。
    从低速挡换成高速挡时，需要在换挡前加油门。
    而从高速挡换成低速挡时，需要换挡前减油门。
    加减油门的时间长短，强度大小就是技术的体现。
    有经验的老司机就能很好的把握火候。
    而新手则经常挂不上挡或者把变速箱齿轮打的“嘎嘎”响。
    龚连山重生前曾经开过货车，也了解解放车。
    可他毕竟长期不开这种老车了，手生的很。
    此时正好偷艺。
    对，这年头就得自己偷艺。
    老师傅很少有主动教的。
    很多人还要隐藏几手绝活，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龚连山闭眼假寐也是为了偷艺。
    他没必要一直盯着看，这会让汤茂林有察觉。
    用耳朵听就行了。
    他的每一个动作，时间间隙龚连山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脑海中一遍遍的跟随汤茂林操作。
    有时也会偷偷睁眼，看看路面情况。
    看看在路况变化的时候，汤茂林的操作与自己的预判是否一样。
    从一开始的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确性，到后来增加到百分之八十。
    龚连山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才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能恢复到这种程度，还有啥不满意的？！
    主要是老汤不让自己摸车啊！
    不行，还得找机会偷偷的开。
    不然这驾驶技术没法提升。
    心里有了计较，他就开始琢磨怎么找机会。
    猛然间身后响起了喇叭声。
    把龚连山吓了一跳。
    一辆大解放牵引着全挂车，咣当咣当的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
    时间不大，又有超车的。
    “师傅，今天全场都去拉化肥吗？”
    “可不，都是这两天拉，咱们也得加速了，不然今天得半夜回去！”
    汽车加速，颠簸的有些厉害。
    车里没空调，师徒俩说话都冒白烟。
    身上裹着军大衣还能挺住，可脚受不了。
    不得已，还得相互踢着，活动活动。
    “穿少了吧？”
    汤茂林问道。
    “没事，能坚持。”
    “咱们跑长途得多穿，现在快四月了还行，要是一二月份，都得披着棉被开车！”
    “啊？这么夸张？那能干得了活儿吗？”
    “没招啊，车里太冷，受不了啊！”
    老汤叹了口气。
    八零年的北安县城显得很破旧。
    街边的楼房不多，很多平房门头上还刷着领袖语录。
    大街上行人稀少。
    机动车更少。
    倒是有不少的马车和驴车拉着东西在街边缓行。
    街道两侧堆着积雪，环卫工人正在清理。
    正午的阳光很暖，街面上化出雪水。
    行人有的绕行，有的踩着泥泞行走。
    根据连队给的装车地址，汤茂林在转盘道就转进了八道街。
    农场局物资公司就在沿街的一个大院里。
    门口早就排起了长龙。
    北安农场管理局下辖基层农场15个。
    每家场子都来了拉化肥的车。
    排队的不仅有汽车，还有轮式拖拉机，俗称胶轮车或者蹦蹦车。
    他们刚排上，就有工作人员过来登记。
    汤茂林拿出票据，验票后让排队等候。
    没过多久，原本喧闹的物资大院，逐渐的安静下来。
    一群穿着军大衣的工人闹哄哄走出来，散了。
    “师傅，他们咋走了？”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人家下班了呗。走，咱们去吃点东西。”
    俩人下车检查了一周，锁车走了。
    排在后面的车辆也陆续的锁车走人。
    八道街是农场局的驻地。
    这里不仅有管理局办公大楼，还有医院、学校、家属楼。
    管理局招待所和食堂也在这儿。
    俩人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酒肉的香味。
    龚连山咽了口唾沫。
    “师傅，咱们出来吃自己花钱吗？”
    “单位有补助，咱们得省着点儿。”
    一进门，饭厅里的喧闹就充斥起来。
    这个风格跟农场的食堂类似，龚连山也不陌生。
    “哎，老汤，老汤！”
    汤茂林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脸惊喜的迎了过去。
    “哎呀，是武队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