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连山帮着弟妹和沈家姐妹忙乎完,这才去供销社。
供销社的位置在场部的十字路口。
这里一直就是连队到场部后的重要集散地。
围绕着供销社停满了各种车辆。
既有各类汽车、轮式拖拉机,也有不少马车。
来场部办事的人都会在这里等待自己连队的车辆一起回家。
供销社的大门很有时代特色。
门头上一颗水泥制作的五角星,刷着红色的油漆。
下面写着伟大领袖的语录,“为人民服务”。
几个大字分外醒目。
大门一侧挂着白底黑字的木牌子。
“苏河农场供销社”几个大字说明这里是农场的商业中心。
大门口挂着两块军绿色的对缝棉帘子。
掀开帘子,里面是双层的弹簧木门,装着大玻璃。
打开里层的弹簧门,依然有一道对缝棉帘子。
龚连山让过了几个出来的顾客,从帘子缝处飘来一股水果的香甜味。
当他把头探进门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室内的喧嚣让他迅速见识到了人间烟火。
空阔的供销社内,一排长长的木质柜台从东到西连在一起。
柜台后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商品。
从东侧的糖果柜到各种罐头烟酒,再到服装鞋帽,五金交电,该有的基本都全了。
在西端的尽头,还摆着几辆刚拆封的自行车。
几百平方的供销社里,人声鼎沸。
每个柜台前都有人在购物。
根本不是龚连山想象中的贫穷。
现在东西有,钱也不缺,可啥都讲一个供应,得有票。
龚连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烟酒柜。
这里烟酒不少,可很多不卖给他。
像甲级烟酒必须要票才行。
茅台这些就别想了,龚连山哪有票啊!
他把目光集中在了乙级烟酒上。
比如省产的名优白酒就不错。
比如哈市产的六十度“龙滨酒”。
阿城产的六十度“玉泉大曲”。
齐市产的六十度“北大仓”。
龙滨酒2块9,北大仓2块9,玉泉大曲2块7。
龚连山知道,必须要买贵的!
龙滨酒四瓶!
11块6没了。
香烟也是一样,甲级别想,只能看乙级。
酒已经买了哈市产的龙滨了,香烟干脆也买哈市的吧!
哈市跟沪海联营生产的大前门,精装带过滤嘴的,6毛一盒,一条6块,直接拿两条。
12块又没了。
四瓶白酒两条烟,23块6。
龚连山一早就觉得老妈给的钱不够。
还好他机灵,跟刘海洋借了10块,不然还真就抓瞎!
一算账,他手里只剩下1块4了。
他一個人不好拿,售货员还主动帮他找了个纸箱子。
烟酒都装进箱子里,也不显眼。
抱着着纸箱的他也没地方可去。
眼瞅着午饭时间,他也舍不得下馆子。
咋整?
在供销社蹲墙根呗。
跟他一样蹲在供销社里等车的人不少。
也没人笑话他。
再说了,谁认识他啊!
等得实在难熬,再加上肚子也咕咕叫了。
他跑去柜台买了盒“葡萄烟”。
这也是哈市烟厂的产品,丙级,无嘴,2毛3一盒。
顺便买了盒火柴,工农牌,2分。
靠着墙根的暖气片坐在地上,双腿间放着装烟酒的纸箱。
他深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了烟圈。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抽自己买的烟。
葡萄烟不好抽,可总比没有强。
强忍着辛辣的味道,他吸完了一根,熬时间吧。
他在供销社蹲墙根除了没地可去外,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这里有钟表,可以看时间。
终于等到下午一点半了。
他抱着箱子去马路上一找,果然连队的大解放已经停在了路边。
中午的太阳有些暖,再加上他穿的也厚,干脆先上车吧。
他把纸箱子放在了后车厢里,四周看看,也没人注意,赶紧跑了趟厕所。
等他回来的时候,老汤和连队通讯员已经来了。
见龚连山到了,老汤点点头,发动了汽车开始热车。
十分钟后,大解放缓缓的驶离了供销社,往三队的方向而去。
车厢里的龚连山靠坐在大箱板旁,低着头避风。
当他在队部前下车的时候,手脚都已经冻麻了。
此时天色已暗。
龚连山抱着箱子往家走,也没人注意他。
就算有人遇到也不会在意,谁会看重一个十八岁的半大小子呢?!
终于到家了!
龚连山饿的根本等不及晚饭,先吃了两个大馒头垫垫底。
晚上老爸一回来,他就打开了箱子,汇报了烟酒的金额。
得知儿子还借了10块钱,姚凤仙心疼坏了。
“这么贵的烟酒要是送了办不成咋办?”
到现在她还是有些不踏实。
“借就借吧,先吃饭,晚上办事!”
事情都到了这步了,龚福廷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龚连山也劝老妈。
“妈,这事能成,放心。烟酒搭桥嘛,你就等好消息吧。”
三人匆匆吃了晚饭。
龚连山把烟酒分了分。
“爸,这两瓶酒一条烟给你,你去主任家。”
“嗯,这礼应该不薄了。”
龚福廷连连点头。
“我拿着这些去机务队长家。”
爷俩做了分工。
窗外无星无月,一片漆黑。
这个天色正好掩藏行踪。
当龚福廷拿着烟酒出现在韩主任家时,把韩忠珍吓了一跳。
这年头走后门送礼可是让人不耻的。
他还很不习惯。
“老龚啊,你这是干啥?!有事就说呗,别整这些没用的。”
韩忠珍板着脸批评道。
“也没啥,就是来看看主任。”
“你是咱们分场的老人了,我还不知道你么,不说实话!”
韩忠珍对自家老婆子喊道:“快,给老龚倒水。”
寒暄之后,龚福廷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
“哦!是你家小子想上解放车组啊?!”
韩忠珍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原来就这。
“老龚啊,你是知道的,咱们连队就这一台解放车,可矜贵的很呐!”
“是,是,我就是知道它矜贵,才找主任帮忙的!”
见韩忠珍没有拒绝收礼,龚福廷心里也踏实了。
看样子这事有门儿。
“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还有组织嘛!”
韩忠珍打着哈哈。
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可以做个提议,至于能不能通过,就看大家的意见了。”
“主任,连山在拖拉机组学徒一年多了,如果转到解放车组,这工龄咋算?”
“这个嘛……”
韩忠珍收回瞟着白酒的目光,说道:“工龄的事不是有政策嘛,只要参加工作,就得计算工龄,哪有重新计算的道理?他只是换了个工种嘛。”
龚福廷心中一安。
听这口气,这是同意了?!
“不过你家小子可得好好干,不能丢我的脸啊!”
“一定,一定。他要是敢不听话,看我抽他不!”
两人都发出爽朗的笑声。
机务队长家。
龚连山拎着东西出现,让吴长顺很纳闷。
你一个小学徒给我送礼?!
当他听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心里有了决定。
“小龚啊,你积极要求进步是好的,我也支持。”
他瞟了瞟放在炕上的烟酒,继续说道:“谁去解放车组我说了不算。”
“队长,解放车毕竟是机动车嘛,也归咱机务队领导啊,你放心,我去了解放车组一定听从机务队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