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述国瓦河镇瓦康村
阿木刚抱着稻草进入院中,母亲就喊他到厨房里来帮忙,并告诉他宇文拓来了,正在和太姥姥聊天。
阿木随即将稻草堆在一边,跑进厨房,帮忙时顺便把乔大爷送稻草得事给母亲说了。
阿玉听后点了点头,说等过几天加褥子时一遍铺上。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阿木才知道师傅是专程过来的。原来宇文拓眼见最近一直忙着狩猎的阿木今天突然没见了踪影,还以为武老太的病情恶化,所以下午没等到阿木后就直接到了村里。
于是,阿木就将自己要翻地和母亲要进城卖东西的事给师傅说了,估计得三四天之后才会再进山。
宇文拓点了点头,表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接来找他便是。
在晚饭快结束的时候,李村长过来了,不用说他肯定是来找宇文拓喝酒的,这种情况在宇文拓来村里后就经常发生,区别只是在于李村长来的或早或晚而已。
阿木对李村长消息如此灵通很是纳闷,不过以他的性子也从来都不会多问。
由于连下了几场秋雨的缘故,等阿木准备进山时已经是五天后了。村里的人从繁忙的生活里渐渐解脱出来,在丰收的喜悦中找到一些喘息的空隙。而阿木却不能有丝毫懈怠,在辞别太姥姥和母亲后,便独自走向深山。
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只隔一天的两场阴雨,将秋意催得急了,暮去朝来之间,不少树叶已经有些变黄,大抵能够体会到秋的韵味。
这一点,在山中尤为明显,秋雨过后,闷热、潮湿散去,气温也实实在在地凉下来。白天的阳光不再如夏日一般热情似火,咄咄逼人,反而变得温和柔软,从从容容地在草地上铺展开来。
在夏日一样翠绿的叶子也渐渐分层,分色,有的已微黄,有的仍青着,告别了一色油绿的夏,它们在秋日里自如地袒露着自己“衰老”的过程。
太阳透过有些稀疏的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阿木踩在混有落叶的泥泞中,不免有些伤感。纵然他明白这是季节的自然流转,但联想到这一年来的遭遇波澜,特别是太姥姥不见好转的身体,一时内心的愁情与寂寥难免加重。
如果说春天是生长的季节,那秋天就是衰败的季节。秋日天气转凉,草木摇落,极易令人想到生命的逝去……
阿木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加快步伐,将杂念全部抛诸脑后。
当阿木来到木屋时,并没有发现师傅的踪迹。想到师傅应该已经出门狩猎了,阿木便收拾好工具,向着远处的高山走去。
阿木先找到合适的地方,布好了三个兽网,并在附近扔了些烂果子。
秋雨过后的动物们会急于觅食,明天过来收网时应该会有所收获吧……
阿木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崖边的石头上坐下,看着村子的方向怔怔出神。往日绿油油的天地,现在干上去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气。
“立春发芽,雨水萌动,惊蛰醒来,春分和谐,清明洁净,谷雨滋养,小暑求定,大暑深居……冬雪夏雨,春华秋实,万物的生老病死自有其规律和轮回,人当然也不能例外。”就在阿木发愣之际,一个熟悉的声影突然从身后传来。
阿木扭头看去,先是一头半大的野猪扑腾在旁边,接着宇文拓便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坐在了自己身边。
“师傅。”阿木低声叫到。
“嗯,就像你眼前所见,枯萎是必然的,失去的永远不能再回来,那是我们逃避不了的真相,只能寄希望于安详的结束,暂新的开始。”宇文拓幽幽地说道。
“太姥姥她,是不是快不行了?”阿木听后双眼湿润道,“这几天我呆在家里发现她东西吃的好少,话也不多,人看起来也没有前段时间精神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宇文拓叹了口气道,“生老病死嘛,谁都逃不掉。人或许可以逃避现实,但却无法拒绝成长。”
“我知道,可是我无法想象没有太姥姥会是什么样子?我以前总是想着快快长大,变得有用,能够帮到太姥姥和母亲,可自从太姥姥病倒后,我却希望自己慢点长大,慢点长大,时间最好能停下来,或者回到过去。这样一来,我就能多陪陪太姥姥了……”阿木面露痛苦道。
“唉……生离死别,等你经历多了,就知道再正常不过了。”宇文拓似有感触地说道。
“师傅……”阿木哭着投入宇文拓的怀抱中。
“没事,没事,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宇文拓先是一愣,然后轻抚着阿木因抽泣而颤抖的身躯,看向越升越高的太阳。
秋天确实是狩猎的好季节,阿木基本上天天都有所收获。可他回去却时常会看到武老太无精打采地靠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象连连叹气。
阿玉则暗中准备着后事,早在今年初她便已经托人定做好了棺材,按高大夫徒弟的话说,武老太这个冬天恐怕很难熬过去。
秋日无疑是澄明的,澄明中却又有些无名的感伤。尤其秋风萧瑟时,叶子开始片片掉落,呈现出生命正在消逝的一面。然而一场一场的秋雨,一日深似一日的秋寒,更是将人的心绪拉得很低很沉。
阿木一家三口间的交谈跟着少了许多,心境逐渐变得哀婉淡薄,对于迟早会到来的事情,既不愿想,更不愿提。
十一月十六日的时候,阿木如同往日一般在山里狩猎,他昨天并没有回家,而是住在师傅那里,准备在多攒一些兽皮,好拿到镇里去卖。
时近中午,除了昨天的陷阱中有只麂子外,阿木也就打了一只野兔,他看了看天色又瞅了瞅对面的山峦,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更远的地方试试。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闪到了阿木前面,就如同凭空出现的一般。
阿木定睛一看,竟是师傅宇文拓。
“师傅……”阿木察觉宇文拓面色凝重,便低低叫了一声,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阿木,你现在立即跟我回村,李文兴刚刚跑来说你太姥姥恐怕不行了。”宇文拓沉声说道。
“啊……”阿木听后身体一抖,没能发应过来。倒是随着他手上劲一松,受伤的兔子立即重获自由,瘸着腿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