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在单身公寓里看着自己的邮件。
    那份策划大纲对方已经有了回复：领导比较满意这个策划思路，但要签订合同的话，需要再细化一下。
    对方没有提及费用的事，理所当然地让苏易把大纲细化。
    苏易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现在各行各业似乎都是买方市场，但买家真把自己当上帝就让人有点不舒服。
    想了想，苏易在邮件中回复：如果您觉得大纲可行，那我们先签约。在签约之前，恐怕我不能再做进一步的细化。
    苏易很难得地没有在最后打出“顺致商祺”，因为，对一个不知道尊重对方的人，自己也就没必要自作多情。
    邮件发出后，苏易身子向后仰了仰，他突然觉得哪怕是做策划，似乎也不能完全不看别人的脸色，这样的感觉，让苏易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要在策划这条路上走下去。
    在哲学上，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社会属性注定了一个人如果要融入社会，就必须做出适当的妥协。
    但这些年来，苏易感受到的却是无处不在的算计和倾轧。
    自己做企业的时候，为了达到一个商业目的，违心的迎奉、商业对手之间的无所不用其极、即使和自己的员工，也需要费尽心力去凝聚……而到头来，利润必须雨露均沾，而风险和责任，却只能独立承受。
    苏易再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信念：用自己的努力带领一个团队，大家共同实现一个美好的愿景。
    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苏易不得不承认，自己达不到古人的境界。才，不足以济天下；而现在，想要独善其身也未必能做到。
    苏易突然就想起了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的那句话：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陶渊明还可以回归田园，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而自己，到了农村，本以为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可表面上轰轰烈烈的一年，却在潜流暗礁中身心俱疲。
    想到这里，一种已经很久没有过的情绪渐渐在苏易心里点燃。
    与其处处隐忍，不如正面迎战！
    苏易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林莉所导演的纪检部门约谈就是一个骗局。想起 以前的种种，苏易决定不再被动防御。
    事情由樊林约自己而起，那就先从樊林这里入手。
    苏易不再管那个策划大纲是否会让对方和自己签约，他开始分析林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恶心人的恶趣味，那一定有其他目的。
    报复？这种可能性不小。关于林莉和李诚，还有樊林之间的关系，苏易大概知道一些。不排除林莉为了报复才这么做。
    骗钱？既然让樊林打什么保证金，那肯定是带着弄钱的目的。
    或者，二者兼有？
    但自己现在的情况，林莉应该清楚，就算她失踪了这一个多月，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但李诚和樊林应该知道一二。
    那她找上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和林莉说起来也算有过节，但自己现在一穷二白，在自己这里弄钱肯定没戏。不怕你收债的英雄，就怕欠钱的真穷。
    那找上自己就只有可能是报复。
    但这也不能说通，似乎自己和林莉的过节还没有到做这么一个局来报复自己的地步。
    难道，林莉的目的主要是在李诚和樊林那里弄钱，而顺带报复自己？
    那林莉的背后又是什么人？什么背景？
    因为林莉自己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思维。
    苏易俯身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开始根现有的事绘制关系图。这是他在和孙虎的交往中学到的一种思路。如果面临一团乱麻，那先找出头绪，而找出头绪的办法就是把已有的线索之间的的关系给捋清楚。
    所有关系人现在都在榕市，那林莉背后的人呢？
    假如自己是林莉，如果要针对榕市的人，而这些人有在榕市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和人脉，那最佳选择，是不是应该是外地来人？现在警方在办理涉及复杂社会关系的人嫌疑人时，不是也常常采用异地用警和异地关押吗？
    那林莉这次用的是哪里的人？她自己老家的？或者，这些年建立的异地人脉？
    林莉老家的背景，苏易并不清楚，但到榕市来发展，是不是可以说明在老家并没有什么过硬的人脉和背景？不然，何必到人地两生的榕市来？
    而这些年建立的异地人脉，这倒是有可能。但林莉的关系首先是通过李诚，而这次既然针对李诚，就不得不考虑这些异地人脉和李诚之间的关联。
    不是老家的背景，又要避开李诚的人脉关联。那这些人难道是林莉这失踪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才建立起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这些人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中形这样的关系？
    利益！因为即使林莉和李诚、樊林、自己有过节，但那些人和李诚、樊林、自己却并没有过节。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能组建这么一个团伙，只能是利益！
    那些人为了钱，而林莉选择了李诚、樊林和自己，这只能说明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情况，而需要林莉来指定目标，而在指定目标的时候，林莉选择了和自己有过节这么几个人。
    那些人在借林莉对榕市的熟悉来谋财，而林莉在借这些人的力量借刀杀人。
    这么一想，逻辑上能说通，但是不是这样，却需要验证。
    想到这里，苏易拿起电话，拨通了樊林的号码。
    “苏哥，我正要找您，您现在在哪，我过来找您。”樊林在电话中显得很急。
    “我到你办公室吧。我正好有事要咨询你。”苏易能明白樊林为什么着急。
    “苏哥，您说个地方，我让小陈来接您。”樊林在电话说，苏易听到樊林还在大声喊小陈。
    “不用，我自己过来。”苏易说完挂断电话。他不愿轻易欠别人什么，尤其是人情。
    苏易关了电脑，然后出门。
    刚走到电梯间，罗斌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苏易，今天在榕市还是在崃山？”罗斌在电话中问。
    “我回榕市了。以后也不去崃山了。”苏易这才想起，自己从360°退出还没跟罗斌和孙虎说，想想，也该跟这两个朋友聚聚，说一下自己的近况。在自己低谷的时候，这两个朋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在帮助自己。
    “那我过来找你。”罗斌说。
    “你不上班啊？”苏易见罗斌似乎比较急。
    “没事。已经打过卡了，本来我们也经常外出。”
    “要不等会我联系你。现在我有点事。”苏易想着已经跟樊林约了。
    “那行。干脆晚上，我们叫上大猫。”罗斌听苏易说有事，也没勉强。
    “行。晚点我给你电话。”
    苏易到了楼下的公交站，换乘两次才到了樊林的公司。
    苏易站在樊林开着门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樊林开着的办公室门。
    “苏哥，快进来。”樊林从大班椅上站起来，快步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