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畅响 ktv。
    隔壁包间。
    音乐被关上了，包间里的灯开得敞亮。
    黄衍一行四人也在喝酒，王明国一滴不沾，剩下三人也喝得不多。
    “我刚刚，偷偷去瞄了一眼。”宋子阳一脸神秘。
    “都喝得不少，今天我们一人带一个走，都不亏。”
    黄衍瞥了宋子阳一眼。
    “请把你那点小心思收起来，我可是正人君子，我们小缘现在才 15 岁。”
    “呵。”林维峻清浅的抿了一口酒，不疾不徐的放下杯子。
    “只怕那 15 岁的身子里面，装着三十岁那如狼似虎的灵魂。”
    “嘶。”黄衍没好气的瞪去一眼。
    “你的心眼太小了，你在嫉妒。”
    “嘁。”林维峻并不回怼。
    “明国啊，别那么闷闷不乐的。”黄衍又往一旁的王明国靠了靠。
    “那宋瑶今天醉了，省去了中间那些繁琐的流程，你今天回去便可以打来吃了。”
    “你这是，在教唆他犯罪。”林维峻指了指王明国。
    “严重了。我们明国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男，可是那宋瑶先扑上去的。”
    “在她没和我确定之前，我不会乱来的。”王明国喝了一口酒，看向黄衍。
    “她受过创伤，我不想逼迫她。”
    “你准备就这样和她僵持下去么？”
    “嗯。”王明国面色认真。
    “你说的，等下去，未必不会有结果。”
    “可是，等下去，也未必会有结果的。我给你讲，明国，这个事情是有概率的，并且……”
    黄衍还未讲完，诺基亚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
    “过来，接我了。”少女的声音温软无力，却又像是命令。
    五分钟后，黄衍四人冲入了隔壁包间内。
    张小枫已经撑着身子坐起，但分辨不出是醉是困，脑袋耷拉在沙发靠垫上。
    苏青和任缘是真的醉了，目光涣散，身体瘫软。
    宋瑶看上去尚算正常，她翘着二郎腿，将最后一杯酒灌下肚里，抬起眼眸。
    “你们，各自分配一下。”她抬起手来，指了一圈，然后看向王明国。
    “你喝酒了？”她问。
    “没有。”王明国面色平静。
    “那你送我回西区。”
    “嗯。”
    二人刚刚说完，只见一个人影窜到张小枫的面前，扛起人便冲了出去。
    像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那人动作快如闪电，一溜烟便没了影。
    黄衍走到任缘身前坐下，少女似有所察觉，挪了挪身子，往他的怀里靠去。
    “这是喝了多少？”
    “很多。”她说得认真。
    “回东区住么？还是开个酒店？”
    “东区。爸爸，明天生日。”
    “但我现在抱不动你了。”
    “背我。”
    “噢。”黄衍将人扶了扶，蹲在了沙发边。
    而后，宋瑶和王明国先出了包间，黄衍背着任缘离开。
    整个过程，没有人安排苏青，也没有人看林维峻，他像是被所有人无视了。
    而苏青，也像是被所有人遗忘。
    王明国与宋瑶并排走在南区的大街上，二人一路无话。
    ktv离林记西餐厅不远，这里是南区的中心。
    平安夜的大街上人潮攒动，嬉笑声和打闹声不断，大多数人手里都举着一瓶雪花喷雾，空中满是乌烟瘴气的彩色烟雾和人造雪花。
    二人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却没有被这样的氛围沾染半分，那些彩色的雾气伴着白色的雪片落在二人的身上，也未能扰起他们半分的情绪来。
    王明国走到面包车边，替宋瑶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我坐前面。”宋瑶自顾拉开前排的车门，坐了进去。
    “后排躺靠，舒服一些。”
    “不用。”
    王明国只好又拉关车门，绕到另一边，坐到了驾驶位上。
    面包车启动，绕开纷乱的人群，上了回西区的公路。
    车内安静，王明国开得认真，不发一语。宋瑶望着车窗外，目光渐渐的涣散。
    “我其实醉了。”宋瑶说完，脑壳靠在了车窗框上，无力的笑了起来。
    “不过，我最擅长的，便是让人看不出我的醉意。你看出来了么？”
    “嗯。”王明国望着前路。
    “你的脚，一直在抖。”
    “以前，在窑子里周旋，让人看出来，便会被有心人打上主意。”
    “现在不会。”
    “是呢，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如何，但我改不掉了。”
    王明国沉默。
    宋瑶不以为意，她的口腔有一些干燥，胃里的液体跟着面包车颠簸，更是让她有些难耐。
    但是她的面色如常，涣散的瞳孔朝着车窗，并不聚焦。
    “苏青说，花都是窝着粪水生长出来的。可我想过了，我不是花。从种子开始，我便和那些花种区分开了。她们被送到花圃里，被人悉心照看，而我被丢在了路边。”
    “你，想说什么？”王明国的面色沉下。
    “我想说，对不起。”宋瑶嗤笑，声音却是清晰。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我想给你说，我这棵杂草长大了，我不是花，也不再想成为花。杂草也挺好的，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花。”
    “但是，我不是花，不需要别人的喜欢和欣赏。”
    “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谢你了，让我发现我不那么差劲。但是，除了谢谢，也没有别的。”
    王明国闻言，身子一颤，他强自镇定，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宋瑶的呼吸沉了沉，偏过头来，还是那张有些疲累，又有些慵懒的笑脸。
    “我可以等你，慢慢去接受，我不急。”王明国转过头来，盯着宋瑶，说得四平八稳。
    “王明国，你晓得我的过去。”
    “我晓得又如何？我不介意。”
    “不是。”宋瑶仍旧在笑。
    “谢谢你不介意。但是，我做不到。”
    宋瑶的笑容终于渐渐淡去。
    “非要我，讲得那么直白么？”她无力的靠在车窗框上，抿了抿唇。
    “我这辈子，不会结婚，不会生子，我很排斥。我排斥你们身上的器官，我甚至不愿意靠近任何一个男人，我会觉得恶心。”
    “对，很奇怪，我的身体没有排斥你。但也仅仅是不排斥，并不代表我不恶心。我洗澡时，都会闭着眼，我连看着我自己，都会觉得恶心。懂么？”
    “宋瑶，都过去了。”
    “是啊，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所有的噩梦都结束了。可是，发生过的事，是烙在我身上的烙印，就像任缘身上的疤，那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痕迹，无药可医。”
    “这段时间，我，其实很累。我试过了，好好和你相处。可是抱歉了。”
    “真实的状况是，我吃你夹来的饭菜，挽你的胳膊，甚至和你贴近，都让我，倍感压力。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心理，有巨大的问题。”
    宋瑶的面色平静，说得毫无情绪。
    沉默良久，她的笑容又挂在了嘴边。
    “走吧，送我回去睡觉了。”
    面包车缓缓启动，又回到了马路上。
    “王明国，遇到你挺好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和任何一个男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