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街口,维洛不知道该不该去避雨。
下雨了,即使没有人看得见他,但是雨依旧公平的落在他的身上。
望着对岸,他在想阿尔敏何时会来。
帕拉迪岛已经稳定多了,艾伦死后,帕拉迪岛并没有维洛想的那么混乱。其实耶格尔派也死的差不多了,莱纳提出的主动进攻,以及后续吉克吼叫召唤的无垢巨人已经杀了不少耶格尔派,更不用提帕岛码头那场争夺飞机的大战了。
……
岛外的创伤还未平复,比起帕拉迪岛要混乱的多,粮食、医药、御寒衣物都很紧缺,难民营的生活几乎降低到了中世纪的水平。
骄阳下,有人在种树,挖出一个小坑,给树苗湿苗,再插进去……并不复杂的流程,被重复循环着。维洛立在贾碧的身旁,看着她一棵一棵的种下,时不时和一旁的法尔科打闹。
让和康尼累的不行,靠在一旁的木椅上喝着水,发着牢骚。
……
雷恩哈特看着阿尔敏,阿尔敏看着阿尼脚边摇着尾巴的狗,而狗又看着阿尼,阿尼复杂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维洛匆匆瞥了一眼,朝下一个时间点进发。
……
荷莉薇开始学着走路,希斯特利亚在一旁引导着。
维洛面无表情的看着,情绪复杂。
“啪”的一声,荷莉薇摔倒在地,维克辛“唰——”的一下跑过来,赶紧抱住自己的女儿,速度之快,让离得最近的希斯特利亚都来不及反应。
然后淡黄色的液体顺着维克辛的臂膀流了下来,维克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荷莉薇的脸,然后抿起嘴,去换了身衣服。
……
三笠来不及休息就拿起铲子开始挖土。
太快了,她一路奔波,没有和伙伴们告别,但就算这样,艾伦的头颅依旧在一刻不停的腐化。
一定要在彻底腐烂之前,将他安好的葬入土中。
一铲铲的泥土,一声声的啜泣,慢慢掩盖住艾伦的脸庞,也一下又一下的捶打三笠的内心。
她甚至不敢在那块石头上刻画下「艾伦耶格尔」的名字与墓志铭。
……
吹着海风,斜靠着码头的仓库,维洛眼睛四处瞥着,最后聚焦在岸边的希斯特利亚身上,东人清美也站在她的身后等候着。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女王了。
……
耶格尔派复苏的速度快的让人难以想象,极端的思想依旧传播着。在宣誓团队中,维洛看到了很多熟人 ,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希琪、里柯。
……
昔日的伙伴们终于在树下齐聚了,康尼喝着酒,还在为着三年前萨莎死的时候,他对艾伦的误解道歉。
“还是要留在岛上吗?三笠?”阿尔敏问道。
三笠静默着,望着远处的天空,但方才来访的那只鸽子已经给了她答案。
“我说啊,莱纳,在船上还在说着猥琐的话,怎么上了岛这么沉默?”让搭着莱纳的肩膀,戏谑着。
“怎么说,到了帕拉迪岛也算是客人了,得……额,礼貌……嗯,一点。”莱纳点点头。
“我想去看看。”三笠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此刻,那只鸽子已经在她心里留下烙印了。
……
热闹之后只留下了静默,维洛盘腿在树下坐着,三笠已经随着他们离开帕拉迪岛了,可能一两个月她就回来了?亦或者两三年,久一点?维洛不知道,他在用他的眼睛好好观察这个世界。
王都的教堂大钟被敲响,曾因种种原因而没有举办的女王的婚礼重新举办了。本来维洛不想去的,不过想到女方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到场,维洛就觉得还是去凑个热闹吧。
……
三笠说,她想去看看。
看了八年呢。维洛再度看见三笠来到树下时,心中这样说道。
岁月在她脸上似乎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已经三十的三笠没有了少女时期的凌厉了,但仍然留存着一些。
重新回到帕拉迪岛后,三笠去了布劳斯先生,也就是萨莎父亲的孤儿院一趟领养了一个小孩。
……
很可惜,维洛再等了接近二十年,都没有看见利威尔。可能残疾了确实不太好坐船过来?落下一身伤病,坐船的话湿气太重会很折磨吧。
这样等啊等,维洛等到了莱纳脱离单身,终于觅得真爱的那一刻,等到康尼不再留着3㎜的标准头发的那一刻,等到了阿尔敏带着大着肚子的阿尼来,等到他俩又带着一个伶俐的小女孩再度前来。等到了成年的荷莉薇代表父母前来祭奠。
春去秋来,树越长越大,墓碑越发显得矮小、低劣。三笠来的次数不再那么多了。
但,维洛在树下还是没有看到利威尔和希斯特利亚。
……
三笠吃力的爬着坡,她拒绝了孙子跟她同行的要求,执拗的一人来到树下。真奇怪啊,年少时轻轻松松的几步路就能跑到树下,现在得靠拐杖才能上去了。但视力依旧很好,她不用戴什么老花镜。
看到树旁高挑消瘦的少年,三笠愣住了。
她停顿了快十秒,确定眼前人不是自己的幻觉,然后喊出了那一个她快六十年没有喊出的名字。
“艾伦!!!”
三笠丢掉拐杖,跑上去握住维洛的手。
维洛回头,也不敢相信有人能触碰到自己。
但三笠却失去的刚才的力气,果然啊,人老了,看人都会看错。
“老……奶奶,您还好吗?”维洛看着三笠衰老憔悴的脸庞,感觉自己只能用奶奶这个来称呼她了。
“抱歉,认错人了,小伙子长的有点像我的一位……家人。”三笠顿了顿,又问,“你来这里是?”
“啊?我……我是荷莉薇的男朋友!”维洛随便胡诌了一个,然后说完发现荷莉薇已经五十多岁了……
“啊呸呸,说错了,我是薇诺兰的男朋友……”维洛终于想起荷莉薇的女儿叫什么了,他给出的身份是希斯特利亚的孙女婿,真是有够奇怪的……
“我帮您把拐杖捡回来吧。”维洛说罢往下走几步,把拐杖拿了起来,递给了三笠,“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实不相瞒,我已经待了半个多小时了。”
三笠迟疑着,但还是点了点头。她能看出维洛在撒谎,但是戳穿没有任何好处。
维洛走下那个小坡,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毫不犹豫的穿过十字路口。
维洛完全穿过了这条十字路口,他再度回过头。大树下又有人在那里用铲子挖土,一铲又一铲,直到挖出的坑足够容纳下一口棺材。
红围巾随着它的主人被埋入土壤里,悲郁的氛围伴随着哭声被晕开。
……
来到树下的人越来越少了,每年都只有三笠领养的那个孩子带着他的家眷前来,而等到十几年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康尼、让和阿尔敏再没来过,维洛在不经意间,发觉调查兵团在帕拉迪岛的墓地里多了几座新坟。察觉到这一变化后不久,女王也驾崩了……
世间的一切都在快速变换着,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已逝去,甚至小他们一代的人的生命也逐渐凋落。
望着市政府面前,两拨人关于是否铲掉巨树展开讨论,维洛闭上眼静静的聆听。
——“这棵树长的这么大多不容易?必须保留,一百多年的树长的这么大,简直是神迹!而且这算是很多老一辈人的精神寄托!”
——“你知道它占着的位置多重要吗?因为一棵树,影响城区的美观,还妨碍交通规划……”
……
斗转星移,昔日的市政府变得破败不堪,敌军的歼击机在天空盘旋。
维洛在心里哀叹: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