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是大太阳，今天天空就变得灰扑扑的，没有阴云，不下雨，是个难得的凉爽天气。
    初中校门口，陈晓晨眼馋地在小吃摊前徘徊，黄瑶也从学校里出来，见他不走，皱眉道：“你在这干嘛，不是约好了今天放半天假正好去游乐园玩，还要吃大餐吗，曜哥人呢？”
    陈晓晨看好了一家新开的炸串摊，左指右指，眨眼间就点好了炸串，“我哥说默叔店里来货清单，要耽误一会。”
    炸串捏在手里没多久，陈晓晨眼尖，立刻瞅见了刚开来的一辆奔驰，“哥，我在这呢。”
    顾曜没下车，坐在副驾驶位，直接开窗招手道：“上车。”
    陈晓晨一骨碌跑上来，喊人：“哥，默叔。”
    黄瑶慢了一步，也怯怯地打招呼，“曜哥。”
    陈金默一见到女儿，僵硬的脸柔和几分，不急不缓地开车。
    见陈晓晨拿着一包炸串，顾曜挑眉道：“是谁三天两头念叨要去游乐园玩，还要吃里面主题大餐的？你这就吃饱了？”
    陈晓晨笑嘻嘻地说：“哥，没事，我同学说那个主题餐难吃死了，一个肉排夹几个菜叶子，再摆个小玩具进去，哄小孩玩呢，幼稚。”
    他翻了翻袋子里的竹签，问道：“哥，你吃吗？”
    顾曜摇摇头，“你们俩吃吧。”
    陈晓晨捏出一根鸡排递给黄瑶，“而且炸串黄瑶也爱吃，哥你和默叔可别在我妈面前说漏嘴了，她知道我吃垃圾食品又要训我。”
    黄瑶轻轻一哼，没接鸡排，嘀咕道：“我才不爱吃。”
    陈晓晨说：“那我全吃了！”
    黄瑶闻着香味，有点馋，但一想到自己期待的主题餐送公主玩偶被他弄砸了的事，立刻生气，不敢和陈晓晨吵架，只能低头不理他。
    顾曜虽然低头翻着试卷，但也放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后座两人身上。
    陈晓晨一撇嘴，“爱吃不吃。”
    “晓晨，别欺负瑶瑶。”顾曜回头道。
    陈晓晨哦了一声，撅着嘴，慢吞吞地把小吃都塞给了黄瑶。
    顾曜淡淡道：“既然嫌弃幼稚，那我和默叔给你们买的玩具你也不想要吧？”
    听到这话，陈晓晨眼睛一亮，立刻不老实起来，前后看了一遍，最后在后备箱发现一个大盒子，里面装着他心心念念的怪兽手办，当然旁边还有买给小女生的玩偶公仔。
    黄瑶一看，心里的别扭瞬间消失，迫不及待把玩偶搂进怀里。
    陈金默也缓和了脸色。
    孩子间的矛盾消散于无形，顾曜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陈金默，听着后座上传来的欢呼声，微微摇头。
    还好这两个孩子挺容易懂的。
    顾曜看着窗外不断划过的街道，说道：“默叔，前面右转有家私房菜馆味道不错，到那吃午饭吧。”
    陈金默应道：“行，我找个地停车。”
    往右拐没多远是一家大型建材市场，周围小商铺不少，对面则是一家饭馆，门口挂着两只红灯笼，装饰古色古香。
    顾曜正准备先带着两个不省心的小孩进去吃饭，这时对面突然传来一阵谩骂叫嚷的声音。
    “一千？你怎么不去抢！”
    李宏伟随手扒拉开李顺，一脚踹在店主的肚子上，讥笑道：“老子就是来抢你的！”
    剧痛之下，老板腰弯成虾状，捂着肚子叫疼。
    刚一动手，李宏伟带来的莽村跟班立刻分别散开，在店里四处打砸扔摔，就是冲着破坏东西去的，眨眼间摆着的建材被砸了个遍。
    老板缓过劲来，看到这一幕怒火中烧，然而李宏伟一打完就往后退走了。
    “妈了个巴子！人呢，拿家伙出来上！给老子干死他们！”
    随着咆哮声，后面搬东西的人从建材堆里抽出棍棒，虎视眈眈地冲出来，又骂又吼的，莽村人也不甘示弱，瞬间这些人就混战在了一起。
    李宏伟打完，立刻缩到人群最后，让手下的打手顶着。张小庆吞咽着口水，悄悄掏出一把匕首，守在李宏伟旁边。
    而无人理睬的李顺父子从一开始傻了眼，呆滞在了原地，瑟瑟发抖。
    上午李顺被带上车，目标明确地奔着建材市场来，进门就被推出来和老板地讲价。
    李顺被赶鸭子上架，只要低眉顺眼，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也不敢乱说，就按市场价问。
    问了几次，都是没货，不卖！
    这时候李宏伟像是脾气上来了，抢过李顺手上的一打红票子摔在地上，“就一千，老子看上你的货那是给你面子！”
    “一千，你抢劫呢！”
    老板吐了烟头，恶狠狠道：“这是建工的店！开了十几年还没有人敢在我店里撒野的，小子，腿废了以后记得去道上打听打听，跟泰叔作对是什么下场！帮工的，拿棍出啊”
    话没说完，李宏伟快走一步，一拳头砸在老板脸上，顿时将人打得脑袋一歪，鼻涕口水都溅出来了。
    老板还在发懵呢，李宏伟扒拉开挡在中间的李顺，又是一脚踹在老板肚子上，两伙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李顺心急到跺脚，招手阻止道：“小庆，你快劝劝宏伟，别砸了，这是要吃牢饭的！”
    他一叫唤，对面就有人盯上这个老头了。一个弯腰驼背满脸横肉的男人挥舞着铁条往这跑，拦在他前面的莽村人也不知怎么的，脚一歪，往旁边跌了两步，正好让这个男人穿过打斗圈。
    李顺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没遇见过几次要他上场打架的事儿，更别说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算不上好，面对这局面，只能缩着身子把儿子挡在身后。
    李青眼看着父亲被打倒在地，铁条一下一下抽在他身上，李青情绪一下子不对劲了，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根本迈不开腿脚，只能无助地喊：“别打我爹！别打我爹！”
    张小庆听着李青的叫喊，再看李顺已经被打出血了，他有些犹豫了，低声问：“咱，咱要不就到这吧。”
    李宏伟一瞪眼，“急什么，等警察来了再说，他俩不挡着，挨打的不就是我了吗。”
    张小庆苦着脸，回头看了看，原本门口来凑热闹的围观路人瞬间往后退去，有人害怕收到波及，早打电话报警了。
    张小庆听着李顺痛苦的呻吟越来越小，心脏猛地一跳，不会真死了人吧。
    早知道就不给李青的药动手脚了。
    欺软怕硬盯上李顺父子的男人此时也直起腰，虽然打得上头，但看李顺瘦巴巴的身子渐渐不动了，他心里逐渐升起一股畏缩。
    男人刚想往同伴那后退，突然发觉后面有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急促地喘息，嗓子憋得嘶哑不清。
    李青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瞪着他，凶狠暴戾，仿佛想冲上来杀了他。
    男人手一抖，扫了一眼李青打颤的腿，不屑地哼了哼，又举起铁条，狞笑着就要再往倒地不起的老人身上砸去。
    突然有人闯进来，抡起板凳一把拦住铁条，老默上去狠狠一脚把人踹了个倒仰。
    老默懒得管里头那些人，要不是孩子们瞅见了害怕，顾曜也让他进来拦一拦，他才懒得管这闲事。
    建工和莽村打出狗脑子才好。
    老默蹲下来看了看李顺的伤势，见人还有气在，抬头又瞅见李青淌血的嘴唇，这人硬生生把嘴咬破了。
    老默沉声道：“你爹没死！”
    后头李宏伟见到有人闯进来救了李顺，脸色格外难看，张小庆一时说不出庆幸还是失望，但想到计划没成，红彤彤的钞票不知能不能拿到手，顿时表情也变了。
    顾曜走进来，皱眉叫了个救护车，“默叔，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老默默不吭声点头。
    顾曜随即喊道：“都别打了，警察已经出警。”
    有人听了停止动作，还有一部分打出火气来了，根本听不见人说话，一个矮小寸头男人转头骂道：“你算老几，来管老子的事！”
    顾曜眼神一冷，上前几步，单手夺下了矮小男人的铁棍，随后一个肘击撞在男人的小腹上，等人疼得弯腰时，又是一脚踢在他的下巴上，咔吧一声，骨骼发出脆响。
    简单解决了碍事的人，顾曜用力一抛，铁棍劈中了灯泡，屋内瞬间昏暗了不少。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顾曜冷冷道：“谁再动手试试。”
    ———
    老默做完笔录，从公安局出来，瞧见路边的奔驰，车窗贴了膜，很暗，外面看不见车里面的动静。
    但老默知道，顾曜就在里面。
    老默坐进去，“解决了，算见义勇为，安警官在忙，不过他说想和你谈谈。”
    顾曜道：“谈什么？”
    老默尴尬道：“他想给你申请好市民奖。”
    顾曜：“……”
    饶是顾曜心情沉郁，现在也有些啼笑皆非。安欣是多怕他走错路，去干坏事。
    “哈哈哈。”他们不笑，坐在驾驶位的唐小虎反而笑出声，“这安警官也太有意思了吧。”
    顾曜看着他，问道：“我记得爸爸只让集团开高价，为什么搞出断货的事？”
    唐小虎哼哼唧唧道：“陈泰眼红呗，这点钱和度假村比起来算啥，要我我也干，”挨了顾曜一瞪，他想了想，发动不太灵光的脑子继续道：“还有就是，董事会的人大半都投靠过来了，可以说是强哥不在建工，建工却处处有强哥的影子，真不愧是大哥啊，陈泰应该是害怕了。”
    顾曜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这帮人已经要用人命来斗法了。”
    唐小虎认真道：“曜哥，这又不是咱们的锅，咱顶多是给陈泰一点压力，这李家父子出事和咱又没关系。”
    顾曜道：“我当然知道，只是你忘了，当年我们还在旧厂街的时候，不也这样，徐江动动手指，大家就要心惊胆战，普通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唐小虎没法回答，他没权没势的时候，当然希望能受到保护，但当他有点势力的时候，却又觉得牺牲普通人的利益是理所应当的。
    老默也一声不吭。
    顾曜轻轻敲击着手机屏幕，“行了，不说这些，毕竟这人差点死我们眼前，小虎，改天你带点东西过去瞧瞧人家。”
    唐小虎笑道：“好勒，曜哥。”
    他快速转移话题，炒热沉闷的气氛，“那咱们赶紧回去吧，老默，你是不知道啊，晓晨和瑶瑶回家以后那叫一个大呼小叫，手脚并用给我们展示武功，这两孩胆子真大，竟然不害怕……”
    “还说你俩帅呢，那拳头那脚劲，跟拍电影似的，厉害啊。”
    老默闷闷道：“那是因为我遮住他俩的眼睛，没让看见沾血的时候。”
    唐小虎乐了，“果然是奶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