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萍的订婚举办得很完美,报纸上的照片男俊女美,场面宏大,一时引起了上海滩的热议,可当这份报纸传到南京时,就没那般令人高兴了。
何书桓的父母见了这份报纸,自然而然窥见了报纸头版以大字强调的一行标题:“陆家后宅攻心计,姨太换女巧上位”。
上面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傅姨太如何从一介老八登上正室的过程。
记者单刀直入,毫不留情将傅文佩文文弱弱、笑里藏刀的伪善假面撕开,甚至口称其探寻到了当年傅文佩大女儿病逝的真相,称傅姨太为“当下武曌”,辣手杀女。
二女也是傅姨太上位过程不可缺少的角色,换女真相暴露后,其二女以极快速度跟着换母,并仍与真千金抢夺母亲,乃至抢夺无辜母亲的一生积蓄作为嫁妆。
不提其中有多少杜撰言辞,也不提王雪琴悄悄塞了多少银元。
单说南京这边,何书桓父母见到报纸上含沙射影地指出陆如萍和傅文佩一个德行的报道,一肚子气憋在心里。
作为外交官家庭的何家,论观念也算开放,何父何母不知见过多少风浪,原本也不在乎儿子找了个妾室的女儿。
时代早变了,固有的歧视也该改改。
毕竟要论起祖上,谁能没个身为庶子庶女的祖先。至于以后,虽然不会再有妾室,但当下正是新旧交替之时,追求新式却也不能抛下旧物。
妾室是时代的顽疾,在当下,只有慢慢蜕变,而不是一下子就嫌弃、厌恶、抛开这些人。
何母就是这般想的,她怜惜从前被迫为妾的女人,但傅文佩的这些做法却惹怒了她。
何母气得发抖,“武曌?凭她也配!”
“书桓呢,即刻把书桓调回来,不可让他继续待在上海。”
何母心中难受,“他居然骗我,他说这女孩相貌不俗、有才有德,结果就交了这么一个女朋友?我绝不同意让这女孩进门!”
何父紧锁眉头,点头应下,“说的不错,我这就去信给申报报社,让书桓归家。”
“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和书桓说过他能娶一般人家的女孩儿,但这个女孩,”何父摇头,“我看不上……”
何母思来想去,不满意,“寄信太慢了,拍电报吧,我们家不主张纳妾,娶妻就得娶贤,万一寄信赶不及,让书桓这个拎不清的糟蹋了人家女孩,你说怎么办?娶还是不娶?”
何父无奈答应,“好,我明天上班就去办。”
“不,现在咱们就去一趟。”何母果断站起身,穿好大衣。
电报很快穿到申报报社,报社总编接到电报,几乎喜极而泣了,大少爷难伺候啊!从前还好,至少还能派出去搞几个报道回来。
现在这何书桓的心思完全不在报社上,尸位素餐,光拿钱不干事!
逛完舞厅喝大酒,不知发的什么疯。
烫手山芋终于要走了!
总编躲在书堆后无声笑了好半天,揉了揉发酸的面部肌肉,这才叫何书桓进来。
何书桓无精打采的,“总编。”
总编看他一眼,咳了咳,“书桓啊,你采访秦五爷不成,我又给你个机会去采访陆先生,又没成,报社也是要吃饭的,不然你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何书桓辩解道:“总编,我,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表现不好,是我失恋了,您放心,过几天我一定好好表现,为申报写出好文章!”
总编嘲讽道:“得了吧,叫你去拍个订婚宴都不愿意,你和尔豪杜飞也闹掰了吧?”
“你要知道,我们报社不养闲人,私人因素不是你拒绝采访的理由!要么旷工不来要么酒气熏天,一而再再而三,你把报社的规章制度放在哪里?”
“总编,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没有人情味的人,我不求你在我失恋的时候给我安慰,只求你不要再给我一刀!”
总编不想与他废话,“要不是我头上有个何部长施压,你早被我开了!实话跟你讲,何部长拍电报来要把你调回南京,这事没得商量!你明天就走。”
何书桓气道:“我进报社靠的是我自己!”
总编理也不理他,撇嘴道:“回去吧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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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桓怒气冲冲,从报社出门就立刻要买票回南京。
他要质问父母!
何母猛然见到风尘仆仆的儿子,差点没认出来。
她皱着眉头让佣人烧热水,要给儿子剃了一脸的胡茬。
何书桓才不在意母亲的关怀,父母不过一则电报就毁了他一直追求的事业,这让他无比愤慨。
见了母亲,何书桓没给半点好脸色,“你们为什么要断了我的前途?我在报社刚刚站稳脚跟,就差一则大新闻就可以升职了!”
何母也冷了脸,“我和你爸爸同意你远走,为的是你独立自强,不是让你去和这样一个女孩勾搭在一起!”
何书桓明白过来,“你们知道了如萍的事?”
何母点头,“她妈妈傅文佩能做出换女儿的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陆如萍遗传了她,腆着脸上门去要嫁妆,这传出去,恐怕外人还以为是我何家图谋人家的家产呢!”
“书桓,我是知道你的,和陆如萍分开,你很快就会忘了她。”
何书桓急道:“妈!如萍不是你说的那样,即便她不上门,雪姨也会给她出一份嫁妆,她那天只是想去陆家祝福依萍而已!这些谣言都是那些记者有意编造出来吸引眼球。”
何母气极反笑,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没有调查过,你的同事亲自作证,确有其事!”
何书桓怒道:“我的同事?他们一个是依萍的未婚夫,一个是依萍的哥哥!”
何母凝滞了一会,“你的总编难道也是依萍的亲戚?”
何书桓嘴唇紧抿,不作声。
何母道:“现在局势乱了起来,你留在我们身边,我们也会更放心。”
她评价道:“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就算了,陆如萍,太复杂了,我们家不敢要。”
原本何书桓对依萍仍有怀念,但父母做了一系列举措,他们硬是要阻碍他与如萍的交往,硬是要他妥协,反而让他起了叛逆心。
何书桓指责:“封建大家长作风!”
这句话对何母杀伤力巨大,和侮辱无异,把她气了个倒仰。
傍晚,何父回家,知道了情况后,直接压着何书桓分手,并将他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