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子眼睛一瞪,陆寒枫这话无非就是质疑他和网络的那份录音有关罢了。
“网上的事闹了这么多天,那么多的脏水往她身上倒,她就那么安静地接着,我不会放过这次事件的所有参与者。”
“她所受的委屈,我会亲手讨回来。”
陆寒枫笑了,眼里的薄凉一览无余,像极了漫画里出来的贵公子。
只是周身的气息像极了来自黑暗的吸血鬼,阴厉又森冷。
都说凉薄之人,一旦交了真心,就最是深情。
“她被所有人逼走,那我就让所有人都亲自求她回来......”
她不争不抢,安静地接着这一切的不公不义。
没关系。
他亲眼看着这群人是怎么欺负她的,到时候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便是。
陆寒枫语气里暗含的狠意让吴老爷子身形一顿,他瞳孔震了震,看向对面一如既往维持着表面谦逊的年轻人。
陆家这小子,从来都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在长辈面前的谦虚与淡漠姿态,很容易会让人忽略他是一匹带着血性的孤狼,藏在绒毛下的是能够撕碎人的利爪。
哪怕他如今是陆家继承人,对外身份是商界精英,也正因为如此,才容易让人忘记他是军区一把手的身份。
吴老爷子有些不敢想象,如果安陌这次真的因为录音事件出了事,枫小子究竟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恐怕整个阳城都会被搅得不得安宁。
潜藏在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又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只是这些阴暗面,他都不想让安陌看到。
都说这个时代不要讨论真心,毕竟一颗真心换来一身伤的例子并不少见。
但是吴老爷子却好像从这几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义无反顾的勇敢。
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现在,这群孩子也是如此。
一颗真心只为了换一个人。
哪怕自己鲜血淋漓,也要护好心尖上的那个人。
该说不说,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年轻人之间纯粹的情感了。
吴老爷子心下感叹,深知陆寒枫这话也是对他说的。
文件上的种种证据,都让吴家成为了板上钉钉的施害者。
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
依枫小子的性格,他不会放过的,还有吴家。
到底是年纪大了,吴家落魄成这个样子,吴老爷子也累了,不愿再参与这些事情了。
他多退让一步,尘儿就还能多留一条活路。
他都这把老骨头了,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能做的,也只是为那个年纪还小的孙儿多考虑一点。
吴老爷子在心底叹息一声,沉默半晌才看向陈叔,“把那支录音笔拿过来。”
陈叔微愣,随即明白了自家老爷的意思。
一个金属材质的小型录音笔被摆在一老一小中间。
“录音笔你拿走吧。”
陆寒枫拿过录音笔,金属的质感掂在手上,冰冰凉凉的。
“谢谢吴爷爷。”
陈叔送两人离开,才重新回到书房。
“老爷,我们明明没有......”
话说到一半,陈叔重重地叹气,神色悲戚,“你怎么不跟枫少解释一下呢?”
吴老爷子喝了口茶,起身走到窗边。
“老陈,录音笔在我们手上,这是不争的事实,多说无益。”
“就像网上四起的流言蜚语,又有谁真正在乎安陌的清白呢?”
吃瓜的吃瓜,跟风的跟风,他也看了网上的风向,诋毁与造谣占了上风。
谁又是真正站在正义与真相的一方呢?
真相,重要吗?
已经被淹没在人海声浪里了。
或许对于舆论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真相会证明大多数人都错了。
而大多数人是不会认错的,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少数就该服从多数,错的永远是少部分追求真理的人。
这和“法不责众”是同一个道理。
“没有人在乎,所以不重要,难道不是吗?”
吴家有这支录音笔,解释得太多也会不断有质疑的声音出来。
他们会说,你既然有证据,那不就是你公布的吗?
是的,证据在你的手上,哪怕不是你流出去的,但你无法自证清白,就会被不断质疑。
而你百口莫辩。
自证过程永远是陷阱中的死循环。
没有人在乎这录音到底是不是吴家爆出去的,吴家只是这场斗争的牺牲品而已。
安陌是这样,吴家也是这样。
所以,安陌妥协了,吴老爷子也妥协了。
可是,妥协从不等同于认错。
他们只是都有想要保护的人。
吴老爷子背着手,身形逆着光。
“吴家如今是残败之躯,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如果这时候能够站出来,帮一下这几个孩子,残余的利用价值倒也算是发挥到了极致。”
人老了,就总是会念旧。
安陌那孩子,他最近倒是经常会想起,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如清风明月,背脊却比任何人挺得都直。
那双眼眸里的光太纯粹干净了。
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一个晚辈,身上带出来的气质正是他们老一辈所喜欢的。
这场声势浩大的全城讨伐,总得有人站出来压下热度。
公众急需一个交代来安抚众怒,而不是需要一个真相来证明他们的过错。
“老陈啊......”
“吴家就剩我和你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陈叔没说话,只是听到这话之后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跟在吴老爷子的身后。
......
公寓外。
罗文轩从驾驶座回头,见陆寒枫面色平静,才小心问道,“少爷,你说这事......真的是吴家爆出来的吗?”
少爷因为安陌公主的事心情不好,搞得他现在也战战兢兢的,不敢触陆寒枫的霉头。
“是不是很重要吗?”
陆寒枫反问,“人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真相。”
“吴家只要还有这份录音在,就注定脱不了身。”
录音一事,参与其中的,一旦被发现,总会被拿出来说事。
将风险降到最低,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该做的事。
罗文轩仔细思考了这几句话的意思,才终于恍然大悟。
“所以少爷这是为了让吴家脱身才故意走今天这一趟?”
罗文轩眼睛放光,像是猜到了什么,“少爷是通过乐生少爷提供的线索,猜到了吴家会有这么一份录音?”
只是,既然吴家早就通过其他的渠道有了这么一份录音,却没有告发安陌的心思,想来吴老爷子也是做过剧烈的思想斗争的。
在人性的选择面前,还是会有人挺直了那因年龄而佝偻的背脊。
唉,吴老也是个可怜的,吴家都这样了,但总有人不愿放过。
总想榨干那一丁点的利用价值。
“不全是,”陆寒枫声线幽幽,看向窗外。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罗文轩跟不上陆寒枫的思维,想了想,才问:“少爷这是故意的?”
故意营造所有证据都指向吴家的假象,故意创造与吴家起争议的假象,得以让幕后人放松警惕,以为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吴家身上。
今日这一趟,如若他不是跟着陆寒枫一起,他也会认为陆寒枫是怒气冲冲来吴家兴师问罪的。
不止他会信,外人也会信......
陆寒枫回眸,嗓音低且淡。
“戏中戏,才能让人入戏更深,不是吗?”
顿了一会,他又补了一句。
“你以为吴爷爷之前为什么会让她带走尘儿?不过是想给吴家留个后罢了。”
吴老爷子是老了,但是心不瞎。
吴家倒了,保不住尘儿,这一点吴老爷子比任何人都清楚。
圈子里的人心和人性,足以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人。
陆寒枫从后视镜对上罗文轩的眼睛,“她进去了,那群雇佣兵很快会有异动,盯紧了。”
当初临离从鬼屋医院里逃脱,那群雇佣兵为了找到她,在暗地里扒了个底朝天,闹出了不少事。
动静不小,说明他们急了。
暗影和血影都在盯着,没有轻举妄动。
有些人,要一网打尽,才不会有“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复苏。
魔匿组织是如此。
某些腐烂的米虫也是如此。
罗文轩点点头,“我明白了,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