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的速度已经被提到了最快，冲往最近的医院。
    陆寒枫一边盯着路况，一边透过后车镜看向后座上的两个人。
    相对于顾轻语此刻的难受，他更加担忧安陌的状态。
    从上车到现在，安陌就只是低垂着眼帘，也不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阴沉，泛着死气沉沉的压抑。
    还有刚才，在酒店房间里，安陌的失控，那是真的想要杀人的冲动.......
    这样的安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个总是一身清冷、不染风尘的女孩，给他的感觉向来都是处事不慌，遇事不忙，但是此刻却是像个支离破碎的娃娃。
    眼尾处还泛着刺目的红，不再是对什么都掌控在手中，而是带着对外界一切的防备心。
    像是要孤身与世界抗衡一样......
    有什么东西好像失控，偏离原有的轨道了.......
    那种感觉让陆寒枫的心里闷疼闷疼的，对安陌的心疼。
    他不知道安陌对顾轻语的特殊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这份特殊的情怀肯定不会简单。
    不然，一向冷静沉稳的人，是不会容许自己这样子失控的，以至于像是真的要毁了这个世界一样。
    那股杀气，太浓了。
    到了医院之后，顾轻语被送进了急救室。
    安陌像是浑身没有气力了一样，背靠在急救室的门口，一腿微曲着，一腿承载着所有的身体重量。
    她半垂着头，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眼睫毛在下方投下一圈阴影，氤氲着低沉的凝重气息。
    身体顺着墙壁一路滑落，背靠墙壁，就那么坐在了地上。
    左腿伸直，右腿曲起，放在右腿膝盖处的右手指尖在顺着往下滴血，连带着整个掌心手背都是血，从顾轻语那里沾来的血。
    殷红的血顺着那白皙到几近透明的手指滑落在地，刺眼极了。
    陆寒枫看着安陌这样子，心脏处蔓延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心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心脏。
    痛，连呼吸都在痛。
    这样的安陌，和那个冷静自若的她判若两人。
    陆寒枫缓慢地走过去，半蹲在安陌的左侧，执起她垂在身侧指节顶着地面的、颤抖得有些厉害的左手。
    陆寒枫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用自己的手包裹着安陌紧紧攥成拳甚至指甲嵌入掌心的手。
    那只小手，一片冰凉。
    已经分不清那只小手掌心里究竟是顾轻语的血，还是安陌的血。
    陆寒枫不顾她手上沾染的血，把那只手背绷起青筋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陆寒枫就那么倾身过去，然后微微垂眸，看着她发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脸，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带着些许粗粝的指腹轻轻地摩擦着她眼尾处的那抹红。
    好像是想把那刺眼的红色消散掉。
    “小血人，我带你去洗洗手好不好？”
    陆寒枫温声唤她。
    安陌还是安安静静的，连眸子都没抬一下，一如既往的样子，像是毫无知觉一样，陷入了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陆寒枫把她额间有些凌乱的发丝拨了拨，见她没有回应，于是又压低了嗓音轻声开口。
    “小血人，你理理我好不好？”
    声音飘渺，带着一丝虚无，像是从梦境里传来的。
    闻言，安陌半垂着的眉眼才重新抬起，缓慢地聚焦，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掀起眼皮那一刻流露出来的茫然让陆寒枫心尖蓦然一痛。
    为什么，他的女孩会变成这个样子？
    似乎是思绪又重新回笼，安陌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凝神看了一会儿，才略微皱了皱眉，分辨出自己此时身处的境况。
    她缓慢地低头，有些发愣地看向自己手上的血迹。
    掌心处传来的尖锐疼意让她逐渐松了力道，然后手指一根根地放松开来，连紧握着的指尖都失了力道。
    陆寒枫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底深邃如深渊，一抹浓重的戾气极快地掠过，又消失不见，在敛眸的那一瞬又转变为心疼。
    “小血人，我的手脏了，你陪我去洗一下好不好？”
    陆寒枫的指尖擦过女孩的眼角处，极尽温柔地唤着她。
    眼角处传来的温热触觉和安陌脸上的冰冷截然不同，温温的，麻麻的，带着指尖不易察觉的温柔。
    还有那低沉音质里的诱哄，就像是会催眠一样，让安陌悠悠地回过神来。
    她抬眸，看着眼前的陆寒枫，还有些迷蒙的眼睛似乎是在分辩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声音嘶哑极了。
    “好。”
    闻言，陆寒枫心底才松了口气，眼底划过一抹深思，低眸时眼底深处更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这两年的卧底生涯，安陌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会让她露出这样的神色.......
    眼神呆懈，不复往日的清明，就像个布偶娃娃一般，没有了生气.......
    就像是生病了一样.......
    想到这个可能，陆寒枫的眼底寒了寒，带着一股冷意。
    一向无坚不摧的人，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和无助让陆寒枫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无尽的心疼与暴戾彻底吞噬了陆寒枫，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让他难以呼吸。
    闷闷的，钝痛的，可是这些都抵不上眼前女孩的半分支离破碎之感。
    安陌似乎是已经清醒过来了，眼角余光处的鲜艳红色让她把目光落了过去，然后她皱着眉看着陆寒枫手上从她那里染来的血迹。
    她家小朋友不喜欢血迹，也不喜欢血腥味。
    是该洗手。
    安陌放在地上的长腿收回来，然后顺着陆寒枫拉她的力道从地面起身，就牵着陆寒枫往拐角处的洗手间走去。
    安陌拧开水龙头，把陆寒枫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顺便清了一下自己的血迹。
    掌心被指甲掐陷进去的痕迹还在，触碰到凉水之后，有些微微的刺痛感，安陌面不改色，用水冲了一下。
    原本已经洗好的安陌，在看到洗手台上的洗手液之后，伸手过去按压了一点出来，仔细地又给陆寒枫洗了一遍。
    洗手液的香味能掩盖一点血腥味。
    陆寒枫任由女孩牵着他认真地洗手，目光从女孩的发顶上下移到那发白的侧脸上，此时却是看不出其他的神色。
    一切好像恢复正常了。
    可是，安陌已经洗了一遍又一遍他的手了。
    从清水到洗手液，不下四五遍了。
    陆寒枫皱了下眉头，轻声开口：“小血人......”
    安陌把他的手洗得干干净净，连血腥味都闻不出来之后才抬眸，才抬头，“嗯？”
    眼尾处那抹妖冶的红色映衬着那双清澈又透亮的美眸，看起来惹眼到极致。
    陆寒枫知道她总算是恢复了，于是浅笑了一下，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洗好了吗？”
    安陌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确定没有问题了之后，才抽出一旁的纸巾替他擦干水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