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风还真是奇怪,往年秋天才有这样大的风沙吧,真奇怪啊。”
路边的驿站里,门窗紧闭,只有中间火盆里跳跃着的金色火焰,带来了微弱的光明与微暖。
几个行商的人聚在火炉边。
每个人身上都风尘仆仆,想来是没少受外面风沙的侵蚀。
说话的是一名老商人,经常往来于京城与长安之间,对这条路的情况再熟悉不过。
今年这风沙的确足够怪的。
另一人说道:“是啊,不过我听人说,说不定这是妖邪在作祟哩。”
“说滴甚胡话,如今新天子登基,贪官全都倒台了,咱们真是过好日子的时候,哪来的甚妖怪哩。”
有人自然是不信的。
看来朱明深虽然登基不久,但在民间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这当然少不了姜小白对于舆论的操控宣传。
“这位仁兄,您说的妖怪,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一名青年忽然问道。
火焰在他清澈的瞳孔之中跳跃。
“小哥不像是行商滴吧?”只不过那人见这青年面生,心生警惕。
青年笑了笑,主动摘下用来遮挡风沙的黑色面巾,道:“不是,我原本是想到长安投奔亲戚,没想到朔州这边风沙太大,所以就进来避一下。”
“原道是这样,小哥细皮嫩肉的,只怕是大户人家出身吧?”那人打量着青年,意有所指。
青年也是识趣,立刻招了招手:“小二,帮忙上好酒好菜。”
见青年如此上道,那行商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其实在这些行商的圈子里,说这话只是讨一壶酒便好。
毕竟喝了酒,那就是一家人,啥话都可以说了。
很快,小二便将酒抬了过来,笑呵呵道:“各位爷,本店招牌女儿红,喝过的都说好,还有着炸肉,各位爷慢用。”
说着便打开了酒封。
酒香四溢,几位行商立刻就瞪大了眼。
说是商人,生活是比那些农家好一些,但这些行商挣得辛苦钱,平时自然是舍不得吃如此好酒。
“如此,那俺们就不客气了。”那行商见苏镜没有说话,也是放下心来。
想来这次是真遇见大户人家的少爷了。
以往也遇见过,不过那些少爷可不会跟咱们这些下九流一块喝酒吃肉,一个个傲气得很哩。
青年伸了伸手,众人连忙端碗取酒。
“这位大哥,刚才那妖怪的事……”青年问道。
那行商灌了口酒,擦了擦嘴角,说道:“在下姓林,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就叫俺林大哥吧。”
“好嘞,林大哥。”青年点头。
林姓行商看了看那些喝着酒开始吹牛的人们,稍微凑近了青年一些,小声道:
“说实话,这事我也是听人说的,一个当地人。”
“这场风沙已经刮了七八天,有一次那人夜里回家的时候,看见村子外面有奇怪的光芒,好奇之下就出去看了看,结果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沙坑,坑中央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沙子,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的旋风。”
青年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林姓行商叹了口气,道:“后来那人回去后,就跟村里人说了这事,你猜怎么着?结果第二天,村里就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事情,家畜无缘无故失踪,庄稼一夜之间枯萎,甚至还有人看见那个黑影在村子里游荡。”
青年眉头紧锁,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怪?”
林姓行商点了点头,道:“肯定是啊!小兄弟我跟你说,这风刮得本来就不正常,咱们还是在驿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如果真有妖怪,京城不会不管的。”
青年点了点头。
吞噬沙子的妖怪,一道道巨大的旋风,青年皱着眉头。
此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苏镜。
当他赶到朔州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欧阳盆饭的踪迹。
这家伙肯定是出事了,弄不好林姓行商说的是真的,不过吞噬沙子的妖怪,自己还从未听闻过。
于是苏镜又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地官府没有派人管管吗?”
林姓行商又喝了口酒:“管什么,这些狗日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就算死了人也未必肯管,别说现在没死人,只是庄稼枯萎罢了。”
说完,将酒碗重重放在桌子上,神情非常不满。
看来这大梁的腐朽不仅仅是朝中,各地的贪污腐化也不少啊。
只是朝中的腐朽可以下猛药,地方的腐朽却要慢慢来。
大梁太大了,行政机构不可能监管到每一层的官吏,有大量空子可以钻。
看来真的是妖邪作祟了,也不知道欧阳盆饭那家伙现在还活着没。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齐刷刷看向门口。
苏镜神色微凝,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只黑色的小狗悄悄从他袖子中滑落,趁众人不注意跑到了阴暗的地方。
敲门声再次响起。
小二是不想开门的,但这毕竟是官方驿站,若外面来的是朝廷上的人,不开门后果可就严重了。
于是他小跑到门边,小声问道:“敢问客官哪位?”
说着,推开了门上的一个挡板,看向外面。
一块玉制的令牌出现在视野之中,上面北镇抚司四个大字很是清楚。
小二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打开门闩。
黄沙顺着门缝被吹了进来,中间的火焰猛烈摇晃起来。
出乎意料,站在门外的居然是一位穿着黑袍的老者,老者皮肤苍白,身形佝偻,如一条毒蛇一般看着里面众人。
“老朽,没有打扰到各位吧。”
老者缓缓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诡异的感觉。
林姓行商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警惕之色。
这老者虽然看起来年迈体弱,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
“这位老人家,您这是……”小二试图缓和气氛,但声音却有些颤抖。
这可不像是锦衣卫啊。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镜身上。
“这位小哥,你似乎不是本地人。”老者微笑着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苏镜眉头微皱,他感觉到这老者似乎知道自己些什么。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只是平静地回答道:“老人家好眼力,我确实是从外地来的。”
“哦?不知小哥来此所为何事?”老者继续问道。
苏镜心中一动,想到或许可以从这老者口中打探到一些关于欧阳盆饭的消息。
于是他编了个理由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找我朋友的,他之前说会来这里,但我一直没有找到他。”
“哦?不知你朋友姓甚名谁?或许老朽可以帮你找找。”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苏镜心中一喜,但表面上却保持镇定:“他是一名锦衣卫,不知老人家是否听说过?”
老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锦衣卫,我倒是见过,不瞒小哥,老朽就是一名锦衣卫,也许,老朽还真找得到他……”
说着,他转身走向了门外。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老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有苏镜心中明白,这老者恐怕就是冲自己来的,欧阳大概率就在对方手上。
于是苏镜心神微动,躲在阴暗中的小狗立刻速度极快跟了出去。
只见那老者走到驿站外的一处偏僻角落,停下了脚步。
突然,一阵狂风刮起,卷起阵阵黄沙。
在那狂风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人影手中抓着的,正是昏迷着的欧阳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