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姐姐。
在一栋大大的房子里,在一棵春日盛开的樱花树下。
“木兰,木依,这两把梳子你们拿着,以后,这就是你们姐妹俩的信物,咱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呀。”
“永远在一起呀!”
少女仰着头,阳光穿过樱花的粉色,形成一片绚烂的光影。
但突如其来的火焰吞噬了一切。
吞噬了原本的宅邸,吞噬了家人的面容。
无数燃烧着的尸体从火焰中爬了出来,带着愤怒,怨恨,残忍,问她为什么没死,问她为什么还能够享受人间的美好。
他们抓住了少女的腿,火焰顺着爬了上来,他们狰狞笑着,把她拉入无底深渊。
“啊!”
宋温茜惊叫着脱离了梦境的桎梏。
梦中的场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裸露出了干涸的水面。
“你醒了,没事,不要害怕。”
苏镜握着宋温茜的手,手心的温度还是不低,但比刚才好了许多。
“苏……苏公子……”
宋温茜的思绪慢慢从刚才的悲伤中脱离出来,伸出手,有些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苏镜的脸。
昨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到处都是杀戮,凌辱的真实,再加上梦境的虚幻,让她受了不小的冲击。
“没事,我在呢。”
苏镜声音温柔,看着眼前温柔熟悉的面容。
忽然,宋温茜抱住了他,小声哭了起来。
“我,我梦见,我梦见家里人都死了,呜呜呜呜,他们都死了。”
苏镜愣住了,伸出手,缓缓将女孩抱在怀里。
是啊,她的家人都死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良久之后,苏镜才开口,温柔说道:“木依,我们结婚吧。”
这一刻,或许在他拿起镜子的那瞬间,就想到了。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何不同烛眠,共取相思味。
薛神医终究还是没来。
昨晚,两个蛮子趁乱冲进了薛神医家中,薛神医和他年迈的夫人,被残忍杀害了。
这个穷尽一生救治了不知多少条人命的神医,最终没能救得了自己。
得知这个消息的苏镜坐在院子里沉默了许久。
他突然有些难受,想做些什么,于是拿出了一根黑色的笛子,缓缓吹了起来。
这根笛子,名为闻笛,是为秦花苑请命的奖励。
闻笛的介绍也很简单,只是一句不知其意的:通幽冥兮离魂,离魂魄兮逍遥。
如果是唢呐,或许就更加应景了。
说来奇怪,原本不会吹笛的他竟然还真的吹出了一些曲调,有些幽怨婉转。
随着曲调的渐渐升高,阴冷的风也在院子里刮了起来。
苏镜感觉到了自己法力的流逝。
渐渐的,苏镜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个浅色的魂魄慢慢在他眼前凝聚,然后成为光影,进入了闻笛之中。
这根笛子,可以召唤亡者的魂魄?
苏镜停止吹奏,若有所思。
就是不知道魂魄进入闻笛之后会有着怎样的变化了,不过兴许这是件好事。
或许自己可以……
苏镜将笛子横在嘴前,又开始吹了起来,这一次。
他吹得更用心,更投入,可心里所想那人的魂魄,却迟迟没有出现。
他明白,田心木兰或许真的成为了自己天命的一部分,永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了。
就在这时,义庄的大门被敲响。
苏镜将闻笛收起,打开门扉。
四目相对的时候,积攒多时的压抑情绪缓缓消融了一些。
“回来了。”苏镜拍了拍来人的肩膀,说道:“好像比之前要瘦了。”
“最近做了太多事,不过好在,都顺利完成了,而且升官了,成了百户。”
“恭喜恭喜。”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欧阳盆饭。
此时的他改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的确瘦了许多,气质也更加沉稳,少了几分洒脱的感觉。
“田心姑娘的事……”欧阳盆饭叹了口气。
昨晚当得知田心木兰被刘仁美派人挟持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通知了苏镜。
这也是苏镜为何能够赶到的原因。
只是命运,的确是个无比复杂的事情。
“回来就好。”苏镜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初砍我那一刀还真是下死手啊,差点就挂你小子手上了。”
欧阳盆饭刚想解释,苏镜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阳光驱散了多日的阴霾,经历了这么多,故人相逢总归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其实过来,还有个事情要拜托苏兄的。”欧阳盆饭有些不好意思的招了招手。
卢清黎从一旁探出头来。
“这是……弟妹?年纪有些小了吧?”苏镜看着卢清黎那张清秀的脸,很是意外。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虽然在这个朝代已然是可以结婚了,但还是年幼了一些。
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欧阳盆饭居然好这口。
“哪有,不是不是,”欧阳盆饭连忙摆手,道:“清黎她,刚满十五岁,家里人都……哎,北镇抚司终究不方便女孩子住,想来想去还是来麻烦苏兄你了,我想让清黎在城南义庄住一段时间,等我安置好了宅子,再接过去。”
“好。”苏镜点头答应了。
一来现在城南义庄有两个院子,房间的确不少。
二来毕竟是欧阳盆饭开的口,而且看样子两人情意互通,自己这个当大哥的照顾一下弟妹也无可厚非。
“谢谢苏大哥。”卢清黎虽然在教坊司不出台,但也是见过人情世故了,当下欠了欠身子。
“在这里不用拘束,都是自家的人。”苏镜呵呵笑着。
欧阳盆饭感激地点了点头。
苏镜将他拉到一旁:“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给小姑娘一个名分才是,我看她,对你也是有情意的。”
欧阳盆饭叹了口气,将自己与卢清黎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
“实不相瞒苏兄,清黎对我是感激还是喜欢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还是……再等等吧。”
“你现在倒变得有些大人模样了,行吧,在城南义庄你放心,不会受委屈的。”
苏镜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恍然有些岁月变迁沧海桑田的感觉。
欧阳盆饭笑了笑,抱剑拱手:“那就拜托苏兄了,北镇抚司还有事,小弟就先告辞了,晚上有时间,再来和苏兄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行,去吧去吧。”
欧阳盆饭与卢清黎打了个招呼,也没走正门,直接就从院墙跳了出去。
趴在墙上的黑猫有些不太高兴的伸了伸爪子。
这小子从人家身上跨过去,多少是有些不太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