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的战斗接近尾声,在天已经大亮的时候。
“抓紧修缮西城门,城内剩下的关宁军已经不足为惧,大祭司在哪里?”
万俟蛮将浑身浴血,显然是在交战中也受了一定的伤。
纵然是突然袭击,但关宁军的战斗力还是给蛮戎精锐上了些苦头,在这场战斗中,骑兵损失了近两千,步人甲更是损失过三千。
如若放在正常情况下,宁远城,确实坚不可破。
“大祭司正在将军府等您,将军,那个,怎么办?”随行的牙将指着不远处问道。
那里,是一名手持银色长枪力竭而亡的大将。
万俟对其印象深刻,在乱战中,对方生生拖住了一百多人的骑兵队伍,如若战神,自己身上的伤大多也是拜其所赐。
蛮戎对强者有着天然的尊重。
纵然是敌人。
万俟皱了皱眉头,说道:“先放着吧,等清理完城内,厚葬。”
“是。”牙将领命而去。
将军府内,刘仁美依旧一身锦衣华服,站在篝火前。
昨日,这里还歌舞升平。
万俟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随后跪倒在刘仁美身前:“大祭司,末将,不辱使命。”
“做得不错。”刘仁美语气平淡。
“全凭大祭司计谋。”
“王庭内,有何情况?”刘仁美问道。
万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红师与大王子还是拒绝出兵,而左边王则是完全倒向我们,此时,应该快到宁远了。”
“红师不知天命,大王子不识时务。”
对于万俟的话,刘仁美并不奇怪。
他虽然身处大梁,但蛮戎王庭的事情,一清二楚。
这时,通信兵快步跑了进来。
“报,左边王率领铁骑一万一已到城外。”
刘仁美挥了挥手,通信兵立即退下。
万俟建议道:“唐山镇守军不过三千,要不要一鼓作气,攻下唐山,直下大都?”
大梁京城,在蛮戎,又被称为大都。
可刘仁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急,还没到时候,先命大军好好休整。”
“是。”万俟点头。
就在这时,随军的书记官快步走了进来,跪倒在地:“大祭司,万俟将军,本次战损报告已经出来,还请大祭司,万俟将军过目。”
万俟闻言,接过书记官手中的卷宗,递到了刘仁美手中。
刘仁美缓缓打开,仔细阅读起来。
但没多久,他的眉头便猛地皱起。
“不对,不对,宁远城守军的伤亡数字不对,就算加上躲藏在房屋内的残余,出入至少还有五百,这五百人,去了哪里……”
突然,刘仁美瞳孔猛地一缩,挥手喊道:“不好,这是个圈套!”
而城外,蛮戎左边王所率领的精锐骑兵也在陆续进城。
就在这时,远处的高岗上,升起了一面旗帜,随风飘扬,上面用古篆写着“何”字。
而在宁远城内某处,一个地窖的隔板缓缓打开。
一名兵士从里面探出头,机警看着外面的情况。
少倾,低头小声道:“祖将军,外面安全。”
“通知其他兄弟,时间到了。”下面传来祖洋的声音,他缓缓爬出地窖,看着外面风雪停后却依旧乌云密布的天。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重新响起。
没有人会想到,何永秋,这名关宁地区的最高统帅,居然率领一万关宁铁骑,杀进宁远城。
这可是满万不可敌的关宁铁骑,全天下最为精锐的部队!
左边王正在进城的部队在慌乱中,被一波冲锋彻底冲散了阵型。
“关城门,关城门!”蛮戎左边王大声叫喊。
“大王,城门关不上,已经烧坏了,关不上城门!”有士兵在绝望呐喊。
那道成就了他们的西城门,如今也成为了扼杀他们的存在。
何永秋手持长枪,勒马跃起,直奔左边王而去。
神兵天降,这才是真正的神兵天降。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宁铁骑,这些所谓的蛮戎精锐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一时间,整个西城门如同尸山血海。
将军府内,得知消息的刘仁美面色沉重。
“大祭司,现在怎么办?”万俟显然是没了主意。
片刻之后,刘仁美叹了口气:“姜小白啊姜小白,何永秋啊何永秋,我怎么就没想到,你们是真敢拿整个宁远作为赌注啊……”
“万俟。”
“末将在!”万俟蛮将立刻回应。
“随我一起,清点全部兵马。”刘仁美语气逐渐坚定。
“去哪?”万俟问道。
“京城!”
而此时宁远城,外有关宁铁骑的践踏,城内也突然出现了十几股小部队,开始了关宁士兵最为熟悉的巷战。
此时在城内的蛮戎军队陷入了难以想象的绝望场景。
战马的嘶吼,同胞的悲鸣,化为洪水猛兽,吞噬着人的意志。
随着南门打开,一万蛮戎铁骑出城而去,整个宁远城顿时沦为了蛮戎地狱。
“杀敌,杀敌!”
祖洋挥舞着手中长剑,不停呐喊。
可跑到下一条街的时候,他却停住了。
长街尽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手持长枪,单膝跪倒在地上。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有诗说得好: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生。
就算是将军,也有战死沙场的时候。
祖洋强忍着泪水,扶起吴喜那早已冰冷的身体:“走,我们回家。”
金戈照铁马,银缨没芦花。
姜小白与何永秋用宁远城和吴喜的生命做赌注,吴喜同意了,自己……也同意了。
换来的,是蛮戎近乎尽皆折损的有生力量。
只要京城能够守住,燕山以北的草原,收复回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时候,大梁坐拥黑河以南,燕山以北的广袤土地,势必可以重现汉唐的光荣。
只可惜,这一天,有人看不到了。
祖洋将吴喜扶上城墙,看着天上那终于突破阴霾的阳光,想起年少时候鄱阳湖草甸上的相遇。
有些人注定是要成为光的。
而有些人,却要继续苟活在这世上。
宁远城内厮杀持续了一天一夜,蛮戎两万余精锐被关宁铁骑堵在城中,在绝望之下,剩下八千多蛮戎军队选择了投降。
血几乎染红了城池。
而唐山镇守将殷海山,也在抵抗蛮戎精锐铁骑失败后,自杀殉国。
京城之外,再无可以阻挡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