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此恨何时已(下)
作者:芳三   晓风媚:流水落花之金凌往事最新章节     
    为了瓜瓜健康成长,避免他过多触景伤情,李金玉搬离了湘省南部庄园,迁往云麓山附近一处别墅。
    这里毗邻瓜瓜学校,地理位置更为便捷。
    这栋别墅,原本是王雄夫妇为李金玉与林波准备的婚房,如今故人已逝,这份沉甸甸的情意,竟变得无法推辞。
    恰逢他需要寻找新的住所,便领着瓜瓜,搬了进去。
    瓜瓜被安排居住在二楼主卧,而新招的保姆则在主卧隔壁房间居住,以便就近照顾。
    李金玉则选择一楼一间屋子作为住所。他将林波骨灰罐放置在床头柜上。
    瓜瓜曾注意到,李金玉时常对着这个陶瓷罐子出神,轻轻擦拭,仿佛它是一件无价珍宝。
    他以为这只是个贵重瓷器,如同他家曾经的那些。他认为将这罐子打碎,定能因看到李金玉心疼的神色而感到开心。
    当陶瓷化为碎片,骨灰四散时,瓜瓜瞥见那些与父亲骨灰盒中相似的粉末,这才心神慌乱起来。
    李金玉听见清脆声响,连忙冲进卧室。
    眼前景象让他如遭霹雳,脸色变得比地上灰烬还要惨白,心底也涌起一股难以掩饰的痛楚。
    他忍不住扬起手,瓜瓜飞到墙角。终究不是亲人,他只用了半分力气。
    他眼眶中闪烁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他缓缓蹲下,颤抖着双手想去挑出那些碎瓷片。
    这一刻,瓜瓜第一次窥见李金玉流露出的脆弱。
    李金玉的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悲戚,比在父亲王雄棺椁前表现得更加沉重。
    瓜瓜没有哭泣,只是捂着脸摔门而去。
    李金玉没有管他,他沉浸在这片混乱之中。地上骨灰与陶瓷碎片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一般无法拼凑。
    “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
    他多次想要放手,让她得以安息。然而每次都被不舍的情绪所牵绊,以至于一直将她骨灰带在身边。
    然而如今,这份自私的眷恋却意外给她再次带来了伤害。
    ……
    王雄离世后,赵柱卸下长久以来的伪装,他将那辆朗逸随手送给其在雄天公司任职的亲戚。
    在车库中,他徘徊良久,最终选择一辆相对低调的兰博基尼。
    这辆gallardo,虽然上牌价格不到六百万,内饰也不算奢华,然而它那独具魅力的引擎轰鸣,仿佛能唤起内心深处的驾驶欲望。
    行驶在街头,旁观者也能感受到那股难以言喻的非凡气势,非常吸引眼球。这恰恰契合赵柱的品味。
    在驾驶时播放喜爱的音乐,副驾驶上坐着一位青春洋溢的少女……
    这般遐想令赵柱心动不已,他迅速掏出最新款的水果4s。手指在屏幕上轻滑几下,拨出一个电话号码。
    “不是哥哥不爱你,
    因为我是农村的,
    一年的收入只能养活自己,
    哪里还能顾得上你……”
    “莉莉,我是你柱哥……”赵柱刚一开口便被打断话语。
    一听到这土得掉渣的歌曲,莉莉就联想到赵柱那辆坐久了连臀部都要麻痹的朗逸。
    她极不耐烦说道:“柱哥,我还要上晚自习呢。”
    和许多没上过几天学的暴发户一样,赵柱也对学生妹情有独钟。
    他听得出莉莉的推托,却早已准备好应对策略。
    “这样啊,莉莉,那真是可惜了。我听说运达到了几款心包,本来打算去看看,那只能算了。”
    莉莉一听,态度立马转变:“哎,别别别,我有时间的。嘻嘻,你来接我吧,我家柱哥哥最好了。”
    “ok!”
    赵柱满意应声,随即挂断电话。
    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恶趣:“哼,小样!跟老子耍心眼子,今晚不折腾死你。”
    赵柱驾着跑车疾驰至河西,一个红灯前等候的两分钟,成了他评判过往女性的闲暇时刻。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跟随着一个窈窕少女身影,流转至附近广场。
    赵柱因此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在广场一角站立的瓜瓜。此刻,瓜瓜正用手臂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
    他早已听闻瓜瓜与李金玉关系不睦,此刻见瓜瓜孤身一人,心中顿时生出别样念头。
    红灯变绿,赵柱驱车在不远处停下。
    暗中观察数分钟,确定李金玉等人并未在附近后,他不禁暗自窃喜。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趁机与瓜瓜拉近关系,日后在公司搞事也方便许多。
    这可胜过无数个莉莉,他便毫不犹豫决定爽约。
    不远处,叶欢坐在一辆商务车内,紧密跟踪着赵柱的一举一动。
    正因如此,他也发现了瓜瓜身影,并立刻向波叽报告这一情况。
    赵柱凭借一番花言巧语,很快就赢得信任。
    商场里,在游戏、玩具和美食的轮番攻势下,瓜瓜甚至答应以后跟随眼前这赵叔叔生活。
    就在赵柱得意洋洋地抱着瓜瓜上车,准备离开时,波叽突然驱车而至。
    波叽迅速下车,不顾瓜瓜的挣扎和哭泣,强行将他从赵柱车里抱走。
    赵柱想要阻拦,却被波叽一脚踹翻在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瓜瓜被带走。
    无奈之下,他只得愤恨地掏出手机,再次翻出莉莉电话,试图寻找其他的慰藉。
    “别嚎了,烦躁!”
    瓜瓜在车上哭泣,却被波叽生硬吓住。
    波叽连自己孩子闹腾都无法容忍,选择将他们送回老家让父母抚养。
    作为一个铁汉,他并无半点柔情。
    “说,怎么跑出来的?”
    波叽驱车前往李金玉别墅途中,也在严厉询问瓜瓜离家的原因。
    面对彭叔叔那令人生畏的脸色,瓜瓜不敢有任何隐瞒,只得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细说。
    听到他将陶瓷罐子摔碎的瞬间,波叽惊愕地猛踩刹车,将车辆停在路边。
    “你知道那罐子里装的是谁吗?”
    瓜瓜懵懂地摇了摇头,双眸中满是茫然。
    “那是和你妈妈亲如姐妹的林阿姨骨灰。你小时候,她可没少抱你,可你却……”
    完全可以想象到李金玉的心情。
    波叽叹了一口气,用罕见的耐心讲述林波与瓜瓜家,与李金玉之间的往事。
    “彭叔,现在我该怎么办?”
    瓜瓜听完波叽叙述,也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他向波叽寻求指引。
    波叽并未直接回应,而是默默驱车驶向一家殡葬用品店。
    他挑选一个骨灰盒,然后将它塞到瓜瓜手上。
    “你回去后,就说你出来买这个了。态度好一点,你金玉叔叔会原谅你的。”
    当瓜瓜抱着骨灰盒回到家中时,李金玉正坐在地上。他手中香烟在指尖燃烧,目光深深凝视着被其双手扫拢的骨灰。
    瓜瓜走到李金玉身旁,对着骨灰跪下,双手合十,带着虔诚与敬意拜了一拜。
    近些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及父母相继离世,瓜瓜已学会对待死者的一些礼节。
    他打开骨灰盒,伸出双手,小心翼翼,一捧一捧将林波骨灰放入盒中。
    骨灰安置妥当后,瓜瓜轻扯李金玉衣角,带着歉意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之前真的以为那只是一件瓷器。”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补充道:“我知道我错了,以后不会再捣乱了。”
    李金玉原本哀伤的心中涌起一丝暖意,他甚至打消带骨灰回林波老家的念头。
    “爸爸妈妈总说您非常了不起,”瓜瓜眼神中布满崇拜,“以后您能辅导我学习和教我武术吗?”
    李金玉掐灭烟头,将脸上愠怒全部收起。
    “这话当真?”他目光温和看着眼前小家伙。
    “我和您拉勾!”瓜瓜认真伸出自己无名指。
    “要跟我学习和练武,可不是儿戏。需要非常认真,还要吃得苦中苦。你做得到吗?”
    李金玉语气中充满怀疑与期待。
    “我能做到!”
    瓜瓜毫不犹豫回答,声音坚定而有力。
    “好样的!不愧是雄哥的儿子。来,我们拉勾为定。”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初冬一日清晨,轻霜覆盖草地。
    瓜瓜刚被送上校车,波叽便急切现身。
    “金哥,撞雄哥那司机在牢头逼迫下,承认是蓄意的。但他不肯说出幕后指使。牢头传出的意思是,那司机宁死也不肯开口!”
    波叽语气中透露出无奈与焦急。
    “司机被判了多少年?”李金玉沉声问道。
    “三年。”波叽答道。
    “想办法给他申请减刑或假释,我要尽快见到他!”
    李金玉眼中闪过一丝冷峻。
    “这……”
    波叽略感疑惑。
    “他一出来就接走,你应该明白怎么做吧?”
    “我明白了,金哥!”
    波叽顿时明白了李金玉的用意。
    波叽离开后,李金玉独自一人前往王雄曾经的公馆。
    烛光映照下的王雄夫妇遗像,似乎表露出淡淡哀愁,看着令人酸楚。
    回想起曾与他们共度的那些难忘时光,再想起他们遭遇不幸时的惨烈,李金玉心头激荡着无尽恨意。
    “雄哥,嫂子,瓜瓜非常懂事,你们放心吧。”
    “雄哥,你走得确实蹊跷。我定会找出幕后真凶,亲手为你报仇雪恨!”
    ……章尾诗词彩蛋……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
    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
    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
    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
    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
    这番恨意绵绵无绝!
    雨虽停歇,夜更冷寂,
    檐上雨水仍在洒落空阶。
    落花时节,葬花天气。
    多年过去,依然活在梦里,
    早该从这拴魂梦境中清醒!
    或许她已知晓,
    这人间并无多大滋味。
    与其在此受尽冷清,
    不如早早归于尘土,
    进入那片埋愁之地。
    曾经的约定,终究被抛弃。
    若有双鱼穿越重重黄泉
    传递消息,我很想知道,
    这些年来,她的悲与喜,
    又有谁在那里与她相依?
    我在深夜里辗转难眠,
    那重复演奏的琴声令人心烦。
    期待来生能成为知己,
    却又害怕来生,依然命薄缘浅,
    泪已流干,纸钱燃尽,清灰随风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