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木刺需要用小镊子拔出来,容卿音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头皮发麻。
整个伤口处理下来,花费了不少时间,手背用纱布包裹着,食指和中指伤口深了一些,也用纱布包裹了一下。
大夫在临走前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容卿音看了看他苍白了多许的脸色,最终还是软了语气道:“走吧,实在疼的话,回去歇一歇。”
裴凌筠眸色一亮,喜得眉梢都扬了起来。
“好,听夫人的话。”
“......”
回到房间没多久,裴凌筠坐在一张藤椅上休息,玥姐儿正靠在他怀里玩着新买回来的七巧板,杨肖便回来了,将他们走了之后发生的事一一说了一遍。
容卿音听到要用两千两给楚子兰赎身时,人都得懵了。
她难以置信道:“要这么多?那个什么秋妈妈是不是想讹钱?”
杨肖点了点头:“是的夫人,那个秋妈妈就是要这么多钱,还说这都是看在大人的面子上,才少要了一千两的。”
“......”
容卿音愈发惊讶,“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嘿嘿......”杨肖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犹疑地问:“大人,您真的要拿两千两银子给永司坊那个秋妈妈吗?”
裴凌筠看了眼旁边的女人,没有立即应下,只是道:“你先去歇息吧,明日再告诉你。”
“好嘞!”杨肖点头应道:“大人,夫人,那小的便先回房间了。”
玥姐儿抬起头来,面带疑惑地问:“爹爹,娘亲,两千两是不是很多钱呀?”
“当然是啊。”容卿音缓了缓惊讶的情绪,把玥姐儿从他怀里抱过来,笑问:“时间不早了,玥玥困了吗?”
这时间浪费得快,现在外面的天都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但其实都没玩多久。
玥姐儿摇了摇头,“还不困。”
容卿音也不强求小丫头立刻睡觉,“那便到床上去,玩困了就睡吧。”
玥姐儿小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眼神看向她爹,“可是爹爹好像有点不开心......”
容卿音顿了一下,“他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并不理会定定站在原地的男人,抱着女儿走进内室关上门,爬到床上,陪着女儿玩七巧板。
即便是关上门,嘻嘻笑笑的声音还是能传出来外室。
裴凌筠听着母女俩的笑声,又是憋了一口闷气,站起身来回踱步的几回,面容上的烦躁显而易见,差点又像用两只拳头砸向的圆桌,还是硬生生克制住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平复了一下焦躁的情绪,推开门走进内室。
“爹爹,你来啦!”玥姐儿抬头看过去,开心地笑了起来。
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裴凌筠堵在心口的郁气消散了一些。
他脱了外衫,爬上床榻,半躺在女人身边,她都没回头看自己一眼,只顾着跟玥姐儿玩七巧板。
他只好自己找话说,时不时找机会提示一下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终于拼好了这块七巧板。
玥姐儿的兴致褪去,打了哈欠后很快就睡着了。
容卿音背对着他,淡淡地说了句:“灭蜡烛,我也要睡觉了。”
“好。”裴凌筠又起身去吹灭了蜡烛,颀长的身影在黑暗中顿了一下,想到那个花魁楚子兰的事,就觉得头疼,不由地掐了掐眉心缓一缓。
夜里秋风凉,自窗户静静淌进屋里。
他掀开薄被,再次在她身边躺下。
同一个被窝里,他轻而易举地把背对着自己的夫人抱进怀里来,略一用力,把人翻个身面对着自己,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容卿音的困意霍地散了,压抑下去的怒火噌的一下又冒出来,伸了伸脖子,一口咬在他的脖侧。
“嘶......”
裴凌筠疼得吟了一声,干燥温热的掌心从衣摆下挪至她的腰上,轻轻捏了几下。
黑暗之中,感官愈加敏感清晰。
她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嘴上还咬着他脖侧上的肉不放,还用多了一点力,以此泄愤。
裴凌筠陡然咬紧了牙根,下颌线绷紧了。
“夫人,再多用力一点,就要出血了。”
嗓音又低又哑,像在克制着什么。
容卿音换了个地方,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才罢休,“放开我,我要睡觉了。”
裴凌筠自是不舍得放开,甚至还抱得更紧了。
“搂这么紧,你是想憋死我吗?”
“......”
他只松了一些力道,像头拉磨的驴一样叹气,“夫人,楚子兰的事总要解决的,不若夫人借点银票?”
昏暗之中,她揪到他的耳朵拧了一下,“啧啧啧,裴大人不是很有钱吗?不是很会赚钱吗?怎么还需要借钱啊?”
后面的话越说越是拖长了尾音,颇有落井下石的意味。
他不由叹道:“夫人,我的钱给你了。”
容卿音眉心动了一下,语气悠哉悠哉的:“哦?裴大人的私房钱没有了吗?”
先前他自己说的,无论赚了多少钱,他自己留一成或者是一成不到,剩下的九成都给她。
“......有一点点,但是不够。”
她摸了一下他的耳廓,又掐了一下,“你说的是借,要是我借给你了,两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裴大人打算怎么还?”
裴凌筠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作乱,故作认真地道:“要不以身还债?”
“......”
容卿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噫”了一下,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裴大人,我发现最近你的脑子里装的东西都不太正常。”
“跟你开玩笑的。”裴凌筠压低了声音笑了一下,叹息了声:“以后赚的钱,我都不留了,都给你,直到补齐这两千两,我不要零花钱了,夫人觉得如何?”
“嘁,随便你,反正又不是我的钱。”
听了这话就知道她是同意了,裴凌筠舒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想着她今日发脾气掉眼泪的模样,心疼又是心软。
思虑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又解释了一下:“音儿,拿那么多钱,不代表我真的很重视楚子兰,钱为身外之物,要是能用钱去解决这件事,倒是最省心的,且杨肖也说了,楚子兰之后想去别的地方,我们以后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容卿音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耳朵正好靠近他的心脏,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她还能听清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莫名的,心里好像多一些安稳。
她哼了哼,“难不成你还想要继续来往啊?”
“没有必要,也不想。”
她默了好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胸膛,作出很大气的样子:“行吧,那本夫人就给你这个机会了,明日你让杨肖把钱送过去就是了。”
其实她也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在楚子兰面前说让其为妾的话是违心的,也怕楚子兰揪着以前的事死缠烂打,把这件事弄得更复杂,更难解决。
既然楚子兰这么决定,那自然是最好的。
今天的耍脾气和哭闹,还有刻意而为之的冷淡,都是为了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她要是再相信他说的话,她就是狗。
“谢谢夫人深明大义,但是......”他尾音拉长了一下,附在她的耳边开口,嗓音在低徊的夜风中低沉慵懒,“夫人能否再唤一声夫君?用温柔的声音。”
“......你要是再打扰我睡觉,我又要咬你了啊。”
裴凌筠抿着唇笑,知道她心里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提着的心终于落稳了些。
以后有事还是得及时坦白,不然容易罪上加罪。
他如此想着,抱着怀里的人,渐渐睡了过去。
那边的杨肖回到自己房间,脱了外衫躺在床上要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那便是刘文程的三哥留了一张夫人的画像,还喜欢夫人。
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起身穿好衣服,转身出门,走到这边房间门口时,却发现里面已经灭了烛火,也不好再把里面的主子叫醒来,就打算明日再说。
翌日一早醒来,杨肖便立刻禀报了这件事。
“什么?!”
裴凌筠霍地一下站起身,又问了一遍:“再说一遍?谁喜欢谁?谁私藏了夫人的画像?”
杨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好像不是如他想的这么简单。
他硬着头皮又重复地说了一遍:“刘文程说他三哥私藏了夫人的画像,刘文程还说他三哥喜欢夫人......”
说到后面,杨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那抹冷厉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让人不禁打了寒颤。
裴凌筠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周身散发着阴沉冷戾的情绪,这让杨肖想起之前找不到夫人的那段时间,整日阴沉沉的,发怒起来,也是让人胆颤心惊的。
倒是他家夫人神色淡定得很,悠闲自在地吃着包子,仿佛完全不把这当一回事。
杨肖轻不可闻地暗暗叹息了下,心想,这下大人又得气疯了。
裴凌筠昨晚才纾解了不少的郁闷,如今加倍席卷了心口。
一想到有人看着她的画像倾吐绵绵情意,就焦灼得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尤其是见到他的夫人像个没事人一般,满心的暴躁怒气无法得到抚慰,暴躁得喘息都急促起来了。
杨肖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主子的情绪起伏之大,一言不发,只想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裴凌筠幽幽地盯着那正在悠哉悠哉吃着包子的女人侧颜上,眼神忿忿的,棱角分明的俊颜亦是紧紧绷着。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于脑海中,他咬紧牙关,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夫人早就知道了?”
容卿音抬眸瞥了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也没有多早,就昨天才知道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着楚子兰和刘文程去永司坊?我又不是傻的。”
“......”
裴凌筠快要气炸了,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话:“为何夫人昨日不与我说?”
要是昨日说了,他昨日便会让那刘三公子把画像还回来!
多留一天,他都觉得难受。
“裴大人,讲道理,昨天发生的事那么多,你也没问我,我哪里记得那么多?”容卿音慢悠悠地道,拿了一个卤蛋剥壳。
他昨日对于她为什么会如此草率地跟着那两个人去永司坊这件事,都没有过问。
裴凌筠喉头一哽,后悔到不行,恨不得把昨天的自己揍一顿。
憋了满肚子火气,他整个人都显得狂躁不已,在屋里来回踱步,一声又一声重重的脚步声在屋里响着。
杨肖愈发觉得自己错了,想来也是自己没及时禀报,原是想着这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没想到主子会气成这样,一时汗流浃背,低着头更加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容卿音吃着香喷喷的卤蛋,听着他不停的脚步声有些烦了。
不悦地皱了皱眉:“裴凌筠,别走来走去了,晃得我都跟着烦躁了。”
裴凌筠脚步蓦地停顿了下来,直直望着她,只见她眉头一松,又继续吃着手中的卤蛋。
玥姐儿抿了下筷子的一头,稚嫩的语气里满是天真:“爹爹,你怎么了?很生气吗? 好像生气容易变老的哦!”
裴凌筠看着一大一小淡定如常的模样,气得心口都更疼了。
这两个小没良心的。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怒气,“嗯嗯,很生气,有人做了错事。”
玥姐儿眨了眨眼睛,黑黑大眼睛里透着疑惑和好奇:“那是谁犯错了?是杨肖叔叔吗?”
猝不及防被点了名的杨肖:“!!!”
这可不关他的事!
杨肖抬头看向那可伶可俐的小丫头,讪讪笑道:“玥小姐,不是我哦。”
玥姐儿“啊”了一声,“那是谁呀?”
小丫头永远不会怀疑到自己娘亲身上。
裴凌筠看了眼若无其事且吃得津津有味的女人,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咬她一口。
容卿音感受着他十分幽怨的视线,弯眉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