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兵的副将还未表态，后面汹涌的兵士一个个放下武器，林间响起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们投降。”
    “我们放下武器。”
    “我们都是西凌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我们不进摩尔城了。”
    “我们不再为顾党卖命了。”
    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两万人的队伍瞬间土崩瓦解。
    副将看着毫无斗意的士兵，叹一声大势已去，自己还没有到约定的地点，就被一窝端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吧？
    东境带兵的将领，要求北境兵将分开组队，士兵原地待命。
    数百的大小将领被捆绑，被带去摩尔城，听候陛下发落。
    但承诺，主动放下的兵械，会替他们禀明陛下，争取从轻发落。
    就这样，四个方位的来兵将，都被堵在了半途，毫无挣扎，被解了兵权。
    正带着千人小队奔袭马上要接近摩尔城的顾冲，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距离摩尔城还有百里，顾冲勒住缰绳。
    “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四支队伍今日到了哪里？”
    “报告大将军，今日的信报还没收到。”
    信兵刚刚还在奇怪，早已过了约定时辰，为什么今日的信报一个都没有收到呢？
    “什么原因？”
    顾冲有些不耐烦，紧蹙眉头。
    “属下，属下还未得知。”
    “去查。一个时辰内查清情况，四支队伍现在都到了哪里？”
    “是！”
    信兵一溜烟跑走了。
    “将军，我们要在这里扎营吗？”
    身边亲卫上前。
    此处是浓密的山林，正适合扎营。
    “先扎营，等等四支队伍的消息，你带上百人先去摩尔城探探，和丞相府接一下头，对接好下面的安排。”
    “是，属下遵命。”
    侍卫应声离去。
    顾冲坐在地上，拿出饼子啃着，喝了一口冰冷的水。
    越接近摩尔城，他的心里就越慌乱。
    这是他十余年驻守边关，往返摩尔城从未有过的感受。
    一个时辰，二个时辰，一直到了第二日的午时，通信兵还没有得到四支队伍的任何消息，派去摩尔城的百人也未返回，顾冲这下真的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片山林周围已经布满了兵将，里三层外三层，弓箭手早已准备就绪。
    他坐卧不宁，打算先往回走，寻找大军汇合。
    刚出森林，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目测超过万余人。
    “顾冲，你的四支队伍，共计八万人皆已放下了武器，停在了百里之外，不会再向前行一步了。
    大小将领数千人均已被绑，押解回到摩尔城，等待着陛下的圣裁。
    我劝你们和他们一样，犯下兵器，投降吧。”
    “韩奕，究竟发生了什么？”
    韩奕带着兵马司的人出现在这里，顾冲的内心无比慌乱，这几日的恐慌达到了顶点。
    “好！你问的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五公主凌露觊觎东苍帝，在猎场对其下那不耻的药失算，和你弟弟顾峰媾合。他们二人挟私报复，设计引诱狼群谋害南祁长公主殿下，令其差点命陨，差一点就挑起了三国之间的战争。
    你的父亲顾远东蓄意隐瞒你弟弟犯下的错误，毁灭痕迹，被当场查证认罪。
    陛下在下令查抄顾丞相府的时候，在密室里搜出了崭新的龙袍，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意欲何为吧？
    否则你不会接到凌霁的密信，就匆匆忙忙带着八万兵将无诏返回摩尔城，你们这是已经做好了谋逆的准备啊！”
    顾冲脑袋嗡嗡直响。
    他中计了，那封信不是表弟所写。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艰难的问出来，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这么大的罪，都已经被查实，陛下还能留着过年吗？
    顾丞相府数百人早在十日前全部被砍头在菜市口，霁王和顾太妃被赐死。五公主是在猎场时就被他亲哥哥凌霁一剑刺死的，现在顾氏九族均已伏法，就差你了，本将今日就是来送你上路的。
    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让你也好彻底死心。
    顾氏一党中，礼部尚书谢旭在此次事件中为虎作伥，被陛下下令男丁全部诛杀，女眷全部充没为官奴。
    其余官员，凡属与顾丞相相交之人，均已主动向陛下上表，自陈己过，承诺洗心革面，这也是为什么事发十余日，没有任何一人给你传递消息的缘故。
    这下你可以死心了吗？”
    韩弈说完，手一扬，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扔到他的脚边。
    顾冲用脚踢了一下，被黑血胡满的东西露出些许颜色。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林，惊得树叶簌簌作响。
    “大将军！”
    身边护卫闻听，各个心神俱乱。
    顾冲扑倒在地，瞪眼看着滚圆的头颅，双目猩红。
    那是他儿子血迹干涸的头颅，还睁着恐慌的大眼。
    “现在我再说一遍，跟着你的这些人，如果主动放下武器，陛下承诺既往不咎。
    但如若反抗，外面是两万兵马，千里之外还有东境支援的十万兵马枕戈以待，你们自己想想还能不能回到北境。
    再告诉你们，现在另有二十万的南境驻军带着圣旨开往北境换防，你们即便回去，北境也已经不再是你的顾家军了，顾家权倾朝野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大家还是认清形势，现在就放下武器，还能保你们一命。
    大势已去，跟着你们的大将军已经没有什么前途了，难不成要给他们顾家陪葬不成？”
    韩弈雄厚的内力震得密林的树叶簌簌直落。
    不足千人的小分队顿时凌乱。
    大家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发懵。
    他们是倚仗着顾家在军队里有一席之地，但现在顾家已经没了，他们难道要拿命殉葬不成？
    有的人犹豫着向后退去，试探着轻轻放下了武器。
    随后，第二人，第三人......
    只有顾冲身边的百余人还在做挣扎状。
    “放下武器的人过来。”
    数百人打马跑出射猎圈，担心的看着圈内昔日的兄弟们。
    “射！”
    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顾冲舞动大刀拼命抵挡。
    身边的人逐个倒下，越来越多的人倒在他的马前。
    坐骑被射中，嘶鸣一声倒地，连同他，在倒地的同时右胸和右肩同时被射中。
    他抡大刀的力气越来越小，缝隙越来越多，中箭也越来越多。
    直到，他跪地仰望天际，看到了那日梦里所见的，白茫茫一片。
    “啊！父亲母亲，你们等等我！”
    箭矢声越来越少，直到停歇。
    林间地上百余条性命被收割，预示着西凌一个时代的凋零，又一个时代的焕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