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李氏坐在净花阁的榻上,像是被抽干了魂魄,神情恍恍惚惚。
“一定是那个小贱人,跟我去映月居看看,看那个小贱人还在不在。”
李氏突然想起了什么,撑着一口气,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向西北角的院子走去。
映月居的小院安静如斯。
李氏带人来到门前,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年前。
一样的院落,一样的布置,一样的花草树木。
一样的茶几,一样的人儿,一样的在大梨树下,煮着茶。
她怔住了脚步,心底浸起冰冷的寒意,快要把她的五脏六腑冻住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声音颤抖,有些走音,听着不像自己的声音。
“我应该在哪里?”
大梨树下的女子,清丽的声音回应着,浅酌一口茶,轻轻放下杯盏,并没有站起来请安的意思。
“我的女儿在哪里?”
“你的女儿昨日不是大婚了吗?她还能在哪里?”
“你是说,我的女儿昨日嫁去了工部侍郎府?”
李氏的嗓音撕裂,非常的刺耳。
云千攸用手掏掏耳朵,眼神有些不耐烦道。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那不是你们给她择的好夫家吗?”
“你!你!你!”
李氏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身边的嬷嬷赶紧拉拽着,连带着倒下好几个。
“夫人!夫人!”
后面站着的丫鬟嬷嬷,赶紧围拢过来,纷纷乱喊着。
“哎呀!看不到人都昏过去了吗,乱喊有什么用?还不赶紧的把人抬回去请大夫?你们真是够笨的。”
乔楠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门口乱乱哄哄,不耐烦的说道。
众人赶紧,连抬带抱把李氏拖走。
“小姐,接下来她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乔楠有些担忧。
“我也不打算就此饶过李氏。”
“通知下去,把那两个接生婆子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几日我们就会从这里离开了。”
“真的吗?”
乔楠很是兴奋。
她非常不喜欢这里,放着自己有舒舒服服的大院子,委屈住在这里,多待一日,她都觉得憋气。
“还有,今日唤士林过来,你让先他把楚妈妈带走,免得有人狗急跳墙,用楚妈妈要挟我们。”
“好!”
净花阁。
一阵兵荒马乱,消息早就传到了今日还在休沐的云玄知耳朵里。
“你说什么?”
“夫人晕倒了,应该是安排的事情失败了。”
管家蔡伯紧张又怯怯的回道。
云玄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手托着头,脑袋有些眩晕。
失败了,失败了,他还能有什么底牌?
这些年,他辛辛苦苦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惜了。
他用心培养的嫡女,就这么浪费了。
李氏,真的是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
要不是,要不是李尚书还在,她这些年她在府里做的那些事,他早就把她休了。
......
宋府。
不同于丞相府的人仰马翻,工部侍郎府一大早安详宁静。
“夫人,这丞相府的嫡长女也真是不像话,都这个时辰了,还不来给您奉茶。”
卫氏身边的王嬷嬷忍不住开口道。
“真是没有规矩,还才女呢,新婚第一日就起的这么晚,也不怕被人笑话。”
宋明月一大早就来了母亲这里,等着看新嫂嫂给母亲敬茶。
“新人第一日起晚了也是有的,说明昨晚他们过得很好。只要你哥哥高兴就好,一会儿你少说两句。”
卫氏笑着,点着女儿的额头,轻声的嘱咐着,放下手里拿着的账本,望向门外。
只要云晚晴能和自己的儿子好好过日子,过些时日,她就把这个家交给她打理,自己也可以清闲一些了。
如果明年再能有一个孙儿,她的一生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沉浸在自己心思里。
她刚刚嫁进来时,老相府是多么的强大啊。
可惜了,之前出了那件事,老相爷最疼爱的幺女横死,相爷就像换了一个人,狠厉暴躁。
因着生生憋下了一口气,健朗的身子每况愈下,早早过世了。
不然,这相府的风光,谁人不高攀,哪里还容得到路人评价这场婚约是高娶还是低嫁。
喜房坐落在工部侍郎府东南方向,一处最大院落,夜笙阁。
巳时已过,下人们都轻手轻脚的,不敢打扰到还在酣睡的两个新人。
云晚晴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梦里,她穿着华美的喜服,由哥哥背着,上了心上人的花轿。
一路上,她偷偷看着骑在白马上的男人,俊逸舒朗,像那高山之巅的青松,她的心极其渴求着向他靠近。
终于,到了他的府里,被他温柔的牵着下轿,耳边是声声道喜,处处透着喜庆。
和他拜堂,被牵到喜房,她的心中充满了期待,期待着心上人早一点回来。
一个身影向她走近,掀起了她的盖头,她娇羞的不敢和他直视。
喝下温香的合衾酒,酒的温柔晕染着她,她终于沉迷在了那人的怀抱。
虽然有些疼,但她确确实实拥有了他,她是他的人了,和他一样,是被人仰望的人了。
他昨晚很温柔很温柔,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她不愿在这美梦中醒来,可是脑子越来越清醒,她感到了浑身的酸痛,身上还有一只手臂环绕着她。
“殿下!”
她害羞的把头埋进男人的腋下,发出娇柔的声音,鼻尖笼罩着男人身上特有的体香。
“嗯?你说什么?”
男人其实早已清醒,只是怀抱着这么乖巧的心上人,不愿意起身。
“殿下,人家是害羞呢。”
她柔肠千转的声音,让宋清风一阵战栗。
“你在说什么?”
他退后身子,和怀里的女子,拉开些距离,抬起云晚晴的下颚。
云晚晴迷离的眼,慢慢的聚焦,心中的那个身影逐渐消散,眼前浮现出宋清风青黑色眼底。
“啊!”
云晚晴下意识的扯过薄被,裹紧了光裸的身体,筛糠一样的抖着。
“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她大喊着,声音尖利嘶哑。
“你嫁给了我,不是我,还能是谁?”
宋清风此时有些糊涂,也有些媪怒。
“不,不是你,嫁给你的人不是我,是那个小贱人!”
她大声的哭喊着,说不出的委屈和彷徨无措。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啊?
母亲说好的,应该是那个小贱人嫁过来的,怎么还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