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姑娘说笑了,秦刚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圣眷所顾!”秦刚却毫不犹豫地予以否定,“而且朝廷大事,哪有如此简单?官家身在宫中,每日待其处理的国事要事不下万起,大多都需群臣协助处理。。提拔宰执一事,又非官家可随意左右,朝廷百年成例摆在那里,秦刚万万够不到位!而且这次入宫觐见,也有规矩编排,论资排序,算算总得要等上好几日,接下来的几天正好可以在京城四处走走,寻寻好友,喝茶饮酒就行啦!”
赵佶前来试探,秦刚也不客气,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顶回去,你赵官家既然有心拉拢,就看你有没有气魄——拿出个宰执的位置出来?
秦刚说得没错,提拔宰执,大宋朝廷一百多年来,体例已经十分严格,考察之人必须要有地方帅守、六部尚书,以及监察御史的基本资历,关键还要有“四入头”的核心入职门槛,即担任过三司使、翰林学士、开封府尹与御史中丞之一。
此时的秦刚,虽然有了地方帅守的差遣,但他如今最尊贵的太子少师,只是一个没有实务的加职,并且缺了“四入头”的核心条件。
赵佶虽然在这些年不断挑战并突破各种前朝成例,但如果这次要为秦刚再次进行宰执提拔的破例,还是很难下决心的。在他原先与高俅的商议中,可以先给对方画一个未来入相的大饼,然后先提拔一个六部尚书,承诺不远的时间内许以翰林学士,先钓着,如此一来,便就实现了收为己用的目的。
但是没想到秦刚直接一口指出了朝廷的规矩成例,言下之意就是明着看赵佶愿不愿意让他入宰,这便就成了他回复的条件,赵佶一时便就开不了口。
始作俑者的高俅只得顶上劝说道:“徐之,以你的才华,宰执之位岂不是囊中之物?然而既是高位,难免不被天下人聚焦。你尚未到而立之年,须知欲速则不达、过刚易折的道理啊?我常在宫里走动,却是知晓当今圣上惜才如命,有周公吐哺之心,尝念父兄在有所为之志,问罪西北二境,以雪数世之耻。还望徐之你按下心来,徐徐图之,岂不能够成就了一场‘君臣相知’之美谈乎?”
看到高俅帮腔,李清照也不闲着便吟吟笑道:“高太尉说得极是,我家官人这表字乃是其老师所赐,正是望其莫要急功近利、操之过急。如今朝堂贤相云集,政治清明,而边境也是兵强马壮,捷报频传。官家的宏图大志,更令吾等闻之振奋。所以他身为人臣,自当尽守本份,恪职守责。好高骛远,的确不是正途!”
有了李清照的这几句话,秦刚便就极其自然地最终表态:“秦某资历浅薄,自知还须在地方多加磨炼,东南尚有蛮荒待开、边民教化,能为官家戍边守土、朝贡纳赋,便是臣子之幸!”
赵佶听明白了,对方显然不满意自己给出的条件,而且强调:如今他既然可以在东南七路,做个太子之下的封疆首吏,为何还要到朝廷中央来寄人篱下呢?
对于秦刚,赵佶还是有着深深的忌惮之意,用他可以,但是必须要经过自己足够的搓揉打捏,就眼前的情况,贸然就把他提拔进入宰执——吓!二十九岁的宰执,那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到时可不是新党旧党哪一派的反对,极有可能会是所有臣子的激愤责问,对此他将如何?纷乱的朝局又将要如何平复?更不要说,一旦此人羽翼丰满之后,岂不是成了一个比蔡京麻烦得多的权臣么?
“哎呀!刚才来时只听到了师师的半首新曲,如此良辰美景,少了师师的歌声真是少了一半多的味道。”赵佶只能转了话题。
李师师闻听后,立即起身唤来了两名乐娘,自己回到了珠帘之后,依旧是取了最拿手的琵琶,开始了正式弹唱。此时的乐曲,加入了古琴与笛箫的伴奏,更显得饱满与悦耳。
数曲下来,里面像苏轼的《大江东去》、秦观的《纤云弄巧》等蜀党之作,竟然占了大半之上。今年年初,赵佶下令尽毁元佑党籍碑,而原本对这些人的禁令也随之全面取消。
赵佶感慨道:“如此绝美之句!如此精妙之作!岂能因为文字之外的原因去禁锢它们?师师曾言,朝廷禁令方颁,勾栏当日便就唱遍!艺术的美妙可不是这么容易毁掉的!”
秦刚也点头道:“美的艺术在于它已经深深地在土地上扎了根,无论顶上压上万顷巨石、还是庞大的殿塔,都无法阻挡它能顽强地破土而出,无非多点曲折的生长之路而已!”
一旁的高俅却因此而听得心潮澎湃、甚至双眼暗生几滴泪水。但他掩饰得极好,未被赵佶发觉而已。只因高俅本是苏轼身边小吏,之后转送荐于小王驸马、再转投赵佶至今。
高俅此人极为小心谨慎,尤其在赵佶登位之后,一直小心奉迎、从来不会违拂其意。所以他对苏轼被打入元佑党籍一事不敢提任何反对意见,但是在私下里却一直悄悄关照苏家。此刻闻听恩主之作,重见天日,又能得到官家的亲口盛赞,自然是激动不已。
秦刚在一旁却是看在眼里,心念这高俅倒非薄情寡义之人,只是所跟非良主而已。
丝竹声声,歌声宛转,京城第一名妓的才艺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她的歌声,会跟随不同演绎的作品而变化,时而空灵悠扬,时而清脆欢快,竟是在完美理解了歌词之后,再为词曲增添了更强烈的艺术演绎的空间。
稍后,室内的乐娘先退了场,然后又换了手鼓站在一角。而李师师则放下琵琶,新披了一件轻纱,站在中间随手摆出了一个动作,像极了后世的舞蹈开场造型一般。随后,鼓点密集响起,这才发现李师师挽在手臂上的轻纱尽头系了银环之类的重物,便就随着她翩翩起身的舞姿,有如游龙戏水一般,在空间曼妙飞舞起来,让人看得是美不胜收。
赵佶自然并非头次看李师师献舞演唱,但却依旧还是如痴如醉,高俅在一旁顺势送上各式美酒,频频向三人劝饮。
秦刚看到美酒虽好但杂,赶紧劝道“莫喝混酒”。转眼间,却发现李清照却不管不顾地一一品尝了一番,一张小脸很快便红扑扑地了。
大家都在欣赏着李师师的舞蹈,李清照却是借机悄悄伏在秦刚肩头,小声地询问:“方才师师姑娘可是提到了湘月姑娘,如今这次你可是衣锦归来,就不想去打听一下她现在何处?”
“嘿嘿,哪有什么衣锦归来,这次事情太多,真是没空……”
“前面你说过,觐见还需时日,这段时间正好见好友喝茶饮酒。你若不好意思开口,我来替你打听如何?”
“不必不必,随便问问就可以了。”
“哦?这么说,你是早就想好了要去联系她的啦?”看似快醉了的李清照突然脸色一翻,怒气值突升,声音虽细,但不免让赵佶与高俅都听到了。
“不不不!没这个意思,现在也想好了,不打听!不联系!”秦刚立即意识到,这点酒怎么可能会让李文豪喝醉?大意了!太大意了!
看见高俅也投来了同情的眼光,李清照却不放过,立即扬声道:“高太尉,你在京城里人头熟,手下的人手肯定也多,今天你可是听到了我家夫君一诺千金,说好了不会去寻这李湘月姑娘,你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消息,可要帮我把他看紧了!”
“呃,呵呵,李夫人之托,在下记住了!一定,一定!!”